原来,徐州惊天的噩耗已然传来。元廷丞相脱脱亲率数十万精锐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围攻徐州月余。
城中红巾义军首领芝麻李(李二)率众浴血奋战,凭借城高池深,本来尚能支撑。但脱脱采用了宣政院参议也速的毒计,以巨型投石机(巨石为炮),昼夜不停地猛轰城墙,持续不断的轰击终于摧垮了城防,芝麻李力战不支,城破!
破城之后,为了震慑天下义军,脱脱竟悍然下令屠城!
一时间,徐州这座昔日繁华的漕运重镇,陷入了血腥地狱,城内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哭嚎震天,生灵涂炭,芝麻李本人亦在乱军中生死不明,下落成谜,其部众星散。
紧接着,北面的宿州也被元军乘胜攻破,烽火连天,整个淮北地区为之震动,人心惶惶。
徐州、宿州相继惨烈陷落,原属芝麻李麾下的两员大将彭大与赵均用,各自收拢残部,拼死杀出重围。赵均用带着约三万人马,彭大也聚拢了近二万余众,这两支新遭惨败、士气低落却仍保有相当实力的队伍,如同被狂暴洪水驱赶的溃堤之流,不约而同地朝着相对安稳、且同为红巾义军旗号的濠州方向涌来。
虽赵、彭大军离濠州尚有一段距离,但先锋信使已快马加鞭赶到濠州,递交文书,要求进入城中休整补给。
孙德崖等人认为,这两支军队的到来,可以极大增加濠州义军的表面实力,扩大影响力,主张开门接纳,允其全军入城。
这时,叶兑也已快步赶到议事厅,身后还跟着陈慕之。
郭子兴将军情向叶兑简要地复述了一遍,然后沉声问道:“军师,此事关系重大,你怎么看?”
叶兑捻须沉吟,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各异的神色,缓缓说道:“彭、赵二位将军乃友军,遭此大难,前来相投,我等自当接纳,以示红巾义军同气连枝之义。然而,客军兵众,且为新败之师,纪律、士气皆难以保证,骤然全部入城,恐难以约束,易生事端,反客为主亦未可知。”
“依老夫之见,不如让其军中主要将领、幕僚及伤兵暂时入濠州城内妥善安置歇息,以示我等诚意。但其大队人马,须驻扎在城外指定区域,由我军协调供给部分粮草。待其大军稍事休整,情绪稳定后,再将其分别安排到钟离、怀远等邻近州县驻扎,既可互为犄角之势,亦可缓解濠州城内压力。此乃万全之策。”
叶兑说完,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陈慕之一眼。
陈慕之会意,知道该自己这个“参赞”从实际角度补充了,他上前一步,接口道:“大帅,军师所言甚是,乃老成谋国之道。”
陈慕之声音清晰而冷静地分析:“赵、彭两军自徐、宿仓促突围而出,随身所带粮草必然不多,甚至可能严重短缺。我濠州之前虽在安丰等地有所缴获,存下些家底,但若城内现有义军,再加上赵、彭两军近六万人马,合计近十万人瞬间齐聚濠州,坐吃山空,恐不出数月,存粮便将消耗殆尽。届时,无需元军来攻,我军内部恐先因粮草不继而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他直接点出了最现实的粮食问题。
“军师、陈参赞此言差矣!”孙德崖立刻大声反驳,他性情粗豪,最不耐烦这些算计,“我等既然同举红巾,皆为反元义军一脉,血脉相连!现在友军新遭大难,如同兄弟落难来投,我等却瞻前顾后,将其拒之于城门之外,或只让部分人入城,其他义军兄弟会怎么看?天下豪杰会怎么看?岂不令所有兄弟军队心寒齿冷,说我郭大帅不能容人?”
他越说越激动,“何况现时我军连战告捷,士气正旺,若与赵、彭两军合兵一处,军力更是大增,声势浩大!待元廷大军回师北上,我等正好可以趁势向外攻城略地,开拓疆土,岂会坐吃山空?陈参赞未免太过悲观,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陈慕之面对孙德崖近乎指责的话语,并未动怒,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带着讥诮的冷笑,反问道:“孙将军亦是沙场宿将,当知‘兵败如山倒’之理。军队新遭惨败,士气低落,将士心怀恐惧,绝非短时能够恢复元气,重振旗鼓。此等状态下,如何能立刻外出攻城略地?”
“元廷此次意在杀鸡儆猴,彻底扼杀义军势头,其兵锋正盛,岂会止步于徐、宿两州?恐怕其下一个目标,就是我濠州了!”
“何况我们并非见死不救,不接纳赵、彭两军,只是依循古法,将其妥善安置到邻近州县,使其得以休养生息,同时与我濠州本部互为犄角,形成战略呼应,可攻可守,进退有据。若将这近十万人马全部拥挤于濠州一城之内,城内空间有限,粮草供应压力巨大,管理困难,恐怕元军未到,我军内部已因资源匮乏而生乱,届时悔之晚矣!”
“若元廷大军果真来攻,我濠州城高池深,再加上赵、彭友军,人多势众,不是更利于防守吗?”孙德崖梗着脖子叫道,试图用最简单的逻辑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