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黑袍人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踪迹,“这府中…混进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周绾君心头巨震,当即彻底切断连接,冷汗已湿透内衫。被发现了?还是对方只是心生疑虑?
静坐调息片刻,确定并无异常气息追踪而来后,她重新建立连接,此番却不敢再直接窥视书房,转而通过府中各处的反光面——廊下未干的积水、厢房的琉璃窗、甚至仆人捧过的铜盆——如蜻蜓点水般,追踪那黑袍人的去向。
只见那人离开书房后,并未径直出府,而是绕到后花园,在一处嶙峋的假山前停下脚步。
黑袍人四下环顾,确认无人跟踪后,竟身形一晃,直接融入假山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周绾君牢牢记住那位置,心中明了,此处,明日必须设法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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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周绾君便以采集晨露煎药更为纯净为由,挎着一只细竹篮,早早来到后花园那处假山附近。
假山由奇特的太湖石堆叠而成,中有孔洞相通,看似寻常园林造景,但周绾君敏锐的灵觉,却捕捉到一丝极淡却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高阶镜像法术残留的微弱痕迹,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虽已平息,涟漪犹存。
她假装俯身采集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步伐轻盈,慢慢向假山阴影处靠近。就在她即将踏入那片阴影的边界时,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自身后响起:
“周姑娘,且慢。”
周绾君心中猛地一悸,骤然转身。只见那位老花匠站在数步之外,手持一把陈旧却锋利的铁花剪,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如同古井。
“那石缝深处,常年不见日光,潮湿滑腻,青苔遍布,姑娘家身子娇弱,小心摔着了。”他语调平缓,如同寻常关切。
周绾君勉强压下心头惊疑,挤出一丝笑意:“多谢老伯提醒。我只是见那石缝间的蓝铃花开得别致,想采些花上的露水。”
老花匠点了点头,目光掠过那些不起眼的小花,淡淡道:“那些花,生于阴僻之地,露水也带着寒氣,于药性无益。不如东墙下那些玫瑰,沐浴朝阳,露水丰沛,花香也醇厚。”
周绾君会意,知今日已不便探查,便从善如流,顺着他的话道:“老伯说得是,那我便去东墙下看看。”
她转身向园东走去,步履从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沉静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
这个老花匠…绝不简单。
当晚,周绾君通过镜面,向周影详细描述了老花匠的形貌特征。
周影听后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见过他的镜像!时常在影宅西角门附近徘徊,那里有一处断垣残壁,我原以为是影宅年久失修所致,如今想来…或许另藏玄机。”
“能追踪他么?”周绾君问。
周影摇头,神色凝重:“他的镜像…极为警觉。而且…他似乎懂得在影宅中隐匿行踪的法门,有几次我分明见他往那方向去,转眼便如轻烟般消散,无迹可寻。”
又是一个难解的谜团。周绾君只觉得这刘府如同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迷雾重重,每个人看似明晰的身份之下,都可能藏着另一副面孔,是棋子,亦可能是对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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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子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周绾君决定再次冒险。此番,她不再满足于隔水窥影,而是要亲身潜入那处假山,一探究竟。
她换上深色衣裙,如一抹幽魂,悄无声息地滑入后花园。白日里馥郁的花香,已被夜露的清冷取代,四周唯有草虫低鸣,更添寂静。
她敛息凝神,借助树木阴影的掩护,悄然靠近那处假山。确认四周并无巡夜家丁后,她身形一闪,没入假山投下的浓重黑暗之中。
假山内部,竟别有洞天。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向下蜿蜒延伸,通向一处隐蔽的地下空间。石阶两侧壁上,镶嵌着几盏长明灯,灯油燃烧散发出奇特的气味,昏黄的灯光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投下摇曳不定、形如鬼魅的影子。
周绾君将呼吸压至极轻,足尖点地,如猫般轻巧地向下走去。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陈旧木门,门缝中透出微弱而稳定的光亮,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
她贴近冰凉的门缝,向内窥视。
室内烛火通明,赫然可见十余只漆黑的货箱整齐摆放,正是周影在镜像中所见之物!每只货箱上都清晰地印着那只被锁链束缚的飞鸟标记,箱体周围,缠绕着若有实质的、令人不安的黑色气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更令她心神俱震的是,货箱旁站立着的两人——正是刘把头,与那个神秘的黑袍人!
“……只要这批货安然送达,您答应我的事……”刘把头的声音带着卑微的恳求,全无平日里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