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就是心怀大明、意图谋反,按律灭族。
他低头苦笑,还好不是早些年间,那时候明天、清水都不能说。
与人交流,都只能用手比划。
旁人听名字,总道冯缇默家该是书香门第。
见他打扮,又道他父母或是家道中落。
其实不然,他父母皆是目不识丁的农户。
用赵德汉的话来说:冯缇默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和文人不沾边。
乾隆二十三年,江南民间发生了一件不起眼的诈骗案。
有个游方和尚,行走在乡间,不念经、不做法事、也不驱邪治病。
只做一件事,帮人取名。
十文钱,就可以帮人取名、改名,选一个文绉绉的名字。
“李狗子,王二蛋,贱名好养活。”
“你这个和尚,哪怕给我念两句佛经,说一句佛祖保佑,我也舍得给你些斋饭。”
“那爷爷给你取个花和尚的法号,你会给我十文钱吗?”
刚开始进展并不顺利,十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十文钱取个名字,实在不划算。
就像如今,有人对你说:给我十块钱,我帮你取个网名。
你只会认为这个人要么穷疯了,要么把你当傻子。
但没过几天,不知从何处传出一个流言,县衙每天征劳役,都是按照名字选的。
名字越简单,越好写,越容易被征。
县衙的师爷们每天要写上千字,为图写字轻松,李二、王三、张四之辈最易被选中。
于是乡民蜂拥改名。
偌大一个江南,难道只有游方和尚能取名?
当然不是!
但他胜在便宜。
不然找谁,难道去找读书人?
开玩笑,十文钱都不一定能找个算命先生取名,更别说读书人。
游方和尚也没坐地起价,还是只收十文钱。
但他只待了三天,帮两百余人取了名。
忽而声称与江南缘法已尽,要继续游历天下,从此踪影皆无。
冯缇默就是其中一名受害者。
名字改了,劳役也没躲过。
冯缇默正懊悔间,身旁好友轻笑,“咱们大清朝,其实也有这样的法律。”
说话这人是个眉目清秀的青年,身着补丁布衣,却透着一股书卷气。
服劳役之时,冯缇默与此人相识。
这人名叫周黍易,母亲是王家少爷的奶娘,陪少爷读过几年族学。
长大了些,因为男生女相、长相秀气,连累母亲和他一起,被主母撵出家门。
“啊???那我怎么……”
周黍易忽而凑近,压低声线,“赈灾那年,粥里有沙土,米是陈米、坏米。”
“可县老爷说掺沙土、用坏米,是怕好吃懒做之人来抢赈灾粮,只有灾民不会介意坏米做的粥,也不会介意里面有沙土。”
“屁!都是狗屁!难道朝廷给的赈灾粮都是坏米?”
“不是!朝廷给的都是好米,足额足量!可这米还没出库房,就要少一成,沿途官员还要层层盘剥。”
“到了灾地,官商勾结,仅剩的好米也被换成坏米,坏米给灾民,好米换个布袋,又运回京城售卖!”
“还有那不要脸的县官,灾民想喝粥得能背出《弟子规》。”
“能背出来的才是顺民,不会背的就是刁民!”
“刁民就是乱民,乱民就不是灾民,不配喝粥!”
“狗官!贪官!”
周黍易声音渐厉,冯缇默连忙环顾四周,低声劝道:“周大哥,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啊。”
周黍易却似豁了出去,“更大逆不道的我都敢说!我要造反!”
冯缇默大惊,连忙捂住他的嘴,“周大哥,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我准备去勋阳府,你要去吗?”周黍易按住冯缇默的手,眼底泛起寒光。
冯缇默脊背发凉,“周大哥,你真要造反啊?”
周黍易点头如锤:“朝廷不编户齐民,不发土地,他们便只能做流寇,但若有人牵头……”
勋阳府,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特别行政区。
不过和今天的特别行政区相反,勋阳府是流民天堂。
明朝成化年间,此地有数十万流民。
三个人凑在一起都有一个点子王,更何况数十万流民凑在一起。
数十万流民,横跨数省。
东起河南漯河、湖北簰州湾、湖南岳阳一线,西到甘肃与陕西交界处。
南起湖南岳阳至重庆云阳一线,北到陕西洛南至河南漯河一线。
明朝是公文办公制度。
百里侯也好、千里侯也罢,无故不得出辖区。
打个简单的比方,比如成都的武侯区和锦江区,二者以锦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