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密封袋:“头儿,昨天在河底还挖到这个,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铜钱。”
袋子里装着枚边缘磨损的银币,正面刻着西班牙国王的头像,背面是皇冠图案。赵莽用放大镜一看,银币边缘有圈极细的齿轮纹,和他们打捞的残片完全吻合。“这是‘八里尔’银币,”他肯定地说,“墨西哥造的,万历年间在马尼拉流通,后来被带到中国。看来凶手杀人后,连银币都一起扔进了河里。”
雨还在下,实验室的窗户被打得噼啪响。赵莽把所有齿轮残片拼在拼图板上,对着灯光调整角度。残片的断口渐渐对齐,一个直径约十五厘米的圆形轮廓慢慢显现出来——比之前蜡模显示的齿轮大了整整一圈,而且内侧多了圈凹槽,像是能和什么东西嵌合。
“这不是完整的血滴子。”他突然明白,“这只是个配件,真正的凶器应该更大,可能是某种能套在脖子上的圆环,齿轮只是其中的核心部件。”
这时,手机响了,是文物局的老张打来的。“小赵,上次你要的神机营军籍册找到了,”老张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万历三十年确实有个叫‘元化’的军医,籍贯写的是‘吕宋’——就是现在的菲律宾。”
赵莽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吕宋是西班牙殖民地,马尼拉就在吕宋岛。这个元化,根本不是中国工匠,他是从马尼拉逃来的!
“军籍册上还写着,”老张顿了顿,“他擅自带走了‘西洋器械’,被神机营通缉,最后记录是‘溺死于护城河’。”
原来不是被杀死后抛尸,是被追得走投无路,自己跳进了护城河。赵莽看着拼图板上的齿轮残片,突然觉得那些齿牙像是在动——元化带着齿轮跳进河里时,这些碎片是不是随着水流在河底滚动?他为什么要带这些齿轮?仅仅是因为藏着银矿地图吗?
他重新检查最大的那块残片,在边缘的绿锈下发现了个极小的刻字:“十”。其他残片上也有类似的数字,合起来正好是“十二”。赵莽心里一动,把残片按数字顺序排列,内侧的凹槽突然连成了一条螺旋线,线上每隔一段就有个针尖大的小孔。
“这是……弹道?”小周惊讶地说,“这些小孔的间距,正好符合佛郎机炮的膛线!”
赵莽立刻调出佛郎机炮的剖面图,将齿轮残片的螺旋线和炮管膛线对比,两者的缠角完全一致。“血滴子的齿轮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他倒吸一口凉气,“是缩小版的炮管膛线模型!元化带走的不是杀人工具,是西班牙人的火炮图纸!”
所有线索突然串起来了:元化是马尼拉的银矿工匠,也是枫叶会成员,他偷了西班牙人的火炮核心技术——用黄铜混银制作的膛线模型,也就是那些齿轮。这些齿轮既藏着银矿地图,又能展示火炮的核心参数。他逃到中国,想把技术交给明朝军队,却被神机营里的内鬼出卖,最终被逼跳河。内鬼为了销毁证据,把齿轮敲碎扔进河里,还故意用血滴子在他颈骨上留下印记,伪装成杀人灭口。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赵莽走到窗边,看见护城河的水位退了些,露出岸边湿漉漉的青石板。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水面上,泛起细碎的银光,像无数个小齿轮在转动。
他回到操作台,小心翼翼地把齿轮残片放进恒温箱。这些黄铜混银的碎片里,藏着的不仅是银矿和人命,还有一段被雨水浸泡了五百年的技术史。或许元化跳进河时,就知道这些齿轮会沉到河底,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把它们捞上来——就像他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颈椎骨上,不是为了留下标记,是为了留下真相。
小周在一旁收拾工具,突然指着恒温箱说:“头儿,您看残片的反光,像不像星星?”
赵莽凑过去看,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残片上,反射出点点银光,真像夜空中的星子。他想起墨西哥银矿的夜空,想起马尼拉港口的灯火,想起神机营的火炮在辽东平原上炸开的火光——这些齿轮转动的,原来不是仇恨和杀戮,是两个大陆在历史长河里的第一次齿轮咬合。
他拿出那个装着八里尔银币的密封袋,银币背面的皇冠图案在光线下闪闪发亮。或许有一天,这些齿轮会在博物馆里重新拼合,旁边放上这枚银币,告诉人们:有些跨越重洋的秘密,终究会随着河水上涨,浮出水面。
第三章 齿轮参数的异常
齿间裂痕
赵莽的游标卡尺卡在蜡模第七齿与第八齿之间时,实验室的挂钟正好敲了十下。黄铜卡尺的刻度在台灯下泛着冷光,0.3分的误差像根细针,扎在他眼里——标准齿距是2分,这处却宽到2.3分,像是齿轮在浇筑时突然打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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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工匠失手。”他把蜡模翻过来,用显微镜对准缺口内侧,“你看这边缘,打磨得比其他齿牙更光滑,是故意加宽的。”
小周凑过来,显微镜下的缺口像道被精心开凿的峡谷,两侧的蜡质纹路均匀得没有一丝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