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穿透三千世界，落入每一个曾仰望过高山的人耳中：
> “你可记得，儿时第一次看见山？
> 它静默伫立，不言不语。
> 你问父亲：‘它累吗？’
> 父亲说：‘山不累，因为它本就是大地挺起的脊梁。’
> 后来你长大了，见过江河奔涌，见过飞鸟穿云，见过帝王登基，见过战火焚城。
> 可你发现??
> 山，还在那里。”
每一句话落下，天地间便有一处记忆复苏。
村妇想起丈夫出征前，曾在山下折枝为誓；
老兵忆起雪夜行军，靠着远处山影辨认归途；
书生记起寒窗十载，每逢困顿时便登高望远，心中豁然……
万千记忆汇流，化作一道金色光河，自人间升腾而起，注入顾元清体内。
他的身影微微发光，仿佛整座山都在共鸣。
“忘山诀”轰然破碎，冥墟照魂鉴裂开一道缝隙，发出凄厉哀鸣。
白袍老者吐血倒地：“不可能……一个人，怎能承载如此多的记忆？！”
陆九溟闭目，轻叹：“他承载的，从来不是记忆。
他承载的是??
**人心中的依靠。**”
***
数日后，东海海面。
一艘残破渔船随波漂流，船上仅有一老一少。老人奄奄一息，指着远方雾中隐约可见的山影：“阿稚……记住，那叫北泉山。传说山上有个守山人，只要诚心呼唤，他就会听见……”
话音未落，气绝身亡。
小女孩抱着祖父尸体，在风暴中哭泣：“爷爷走了……没人要我了……”
就在这时，海浪忽然平静。
一道青影踏浪而来，无声无息落在船头。
是顾元清。
他蹲下身，将手掌覆于老人额头。
片刻后，老人睁眼，茫然四顾。
“你已死。”顾元清轻声道，“但我借山气续你七日阳寿。这七日，够你送她到岸上安顿。”
老人泪流满面，叩首不起。
顾元清摇头：“不必谢我。你临终仍教她识山，这份心意，值得山之一息。”
他转身离去，身影融入晨雾。
七日后，渔村建起一座小屋，屋前立碑：“山恩居”。小女孩每日清扫，逢人便说：“山上有人，会听我们的声音。”
消息传开，越来越多孤苦无依者朝着北泉洞天迁徙。他们在山脚开荒种田，织布建房，渐渐形成一座新城，名为“望山邑”。
城中无官府，无律法，唯有三条祖训刻于中央广场石柱：
1. **见难必助，因山从不独存。**
2. **遇辱不卑，因山从不低头。**
3. **临死不惧，因山永在身后。**
***
北泉洞天，甄雪德望着山下烟火升腾，久久不语。
甄雪萱轻声道：“师兄，你有没有发现……如今的北泉洞天，已不再是你的道场了。”
甄雪德一笑：“早就不算了。它现在是……众生的山。”
他望向顾元清：“我曾以为，掌控命运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可他让我明白，真正的力量，是让人愿意主动走向你，而不是被你牵引。”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甄雪萱问。
“退场。”甄雪德淡淡道，“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而有些人，注定要独自面对风暴。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他说完，取出一枚玉简，封入一道法旨：
> “自今日起，北泉洞天交由顾元清执掌。吾隐入虚空，参悟寂灭之道。若有召，虽千万里，亦可归。”
玉简化光，落入山巅。
顾元清接过，未言谢，只将其埋于山根最深处。
他知道，这是甄雪德最后一次护他。
从此以后，再无幕后布局，再无法身代战。
有的，只是一个名字，一座山，和无数双望着山顶的眼睛。
***
三个月后，天魔再度来袭。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
九百颗漆黑星辰排成死亡阵列，悬于苍穹之外，每颗星上都站着一位虚仙级魔将。它们不再直接进攻，而是释放“心蚀之音”，以亿万生灵魂魄为弦，奏响《灭世悲歌》。
歌声所至，人心溃散。
正道联盟中，三成修士当场癫狂，自毁道基；
两座大城居民集体跳崖，口中高呼“解脱”；
就连韩静山的命运长河，也被染上黑斑，预示其将在七日内遭遇“信念崩塌”之劫。
危急之际，顾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