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朱翊钧对于公祠的修缮进行了明确要求,杭州知府阎士选显然没有敷衍皇帝的意思,将于公祠好生修缮了一番。
进行了小范围的扩建后,于公祠仍然不失清净,但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简陋了。
朱翊钧给于公祠上了香,也给于少保重玄孙于岳上了香,于岳是抗倭忠烈,死于嘉靖二十七年双屿之战,因为浙江风力舆论的缘故,于岳只能放在于公祠里,而非于家祠堂之中。
草木葱翠,绿树成荫,不甚繁华,正好清净。
朱翊钧御笔亲题的百世一人,也还悬挂在于公祠内,可能是因为皇帝来过,也可能是阎士选为了迎检,这次大明皇帝再至,于公祠的香火总算是鼎盛了些,不复过去那么寒酸了。
大明皇帝站在于公祠前,待了很久很久,才离去,他还会南巡,还会来杭州,还会来祭祀。
“陛下,元辅、次辅和戚帅已经恭候。”等到朱翊钧回到西湖行宫的时候,冯保提醒陛下,要宣见的人已经到了。
“宣。”
在众臣子见礼之后,朱翊钧看着于公祠的方向,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于少保错了,当初就不该救大明,跟着徐有贞一起喊南迁就是了,反正偏安江南,中原也经历过了两次,再来一次,北虏磨刀霍霍,刀顶在脖子上,就知道改悔了。”
显而易见,皇帝对于公祠香火不鼎盛,仍然颇有微词。
“于少保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当了几十年的官,最后也没活成文化贵族的模样,就显得他两袖清风,就显得他能耐,能力挽狂澜,能在皇帝北狩后击退北虏,就是不肯跟士大夫们一起和光同尘,相忍为国。”
朱翊钧恶狠狠的说道:“相忍为国、和光同尘,是朕听过最恶心的两个词。”
“文化贵族什么模样?蔡徐两家的结亲就是如此,他们是家族,结亲是为了形成以道德和公序良俗为契约的紧密利益联盟。”
“也就是徐敦成做的有些太过分了,若非徐敦成和婆婆倪氏不清不楚,徐敦成在外面找几十个小妾,蔡氏女,也是不会管的。”
文化贵族的婚姻观和普通人都不同,文化贵族的婚姻是紧密利益联盟,以道德和公序良俗为契约,而德清蔡氏争的即是公允,更是自己家族的面子,还是要惩戒徐氏对利益联盟的背弃。
普通人的婚姻观是家庭,一对夫妻,携手到白首,一起走过那些风风雨雨,到老了就是共同的美好回忆。
每个阶级都有自己的阶级逻辑。
文化贵族的阶级逻辑,和穷民苦力的阶级逻辑完全不同,婚姻观也是属于阶级逻辑的一部分。
这也是兖州孔府,嘲讽老朱家是暴发户的原因,朱元璋当了皇帝,还是小农民的阶级逻辑,马皇后是妻子,而不是皇后,朱标是儿子,而不是太子;
朱元璋的阶级逻辑不对,朱棣也不对,和徐皇后过了一辈子,孩子也几乎都是和徐皇后生的。
显然朱翊钧也没有摆脱这种阶级逻辑错谬,直接把皇帝当成了农夫和磨坊里的驴,当皇帝,不学先帝好好的开后宫,纳妃嫔,享受亿万黎庶供养,整日里励精图治,让大明再次伟大,图个什么呢?
“陛下,于少保并不后悔。”张居正看陛下去了趟于公祠回来之后,就是一肚子气,笑着说道。
于谦不后悔,他忠于朝廷、忠于君王、忠于大明,更忠于自己的认知,在击退瓦剌的时候,于谦就已经实现了自己的忠,无怨无悔了。
张居正有的时候在想,万历维新大成功,只要不人亡政息,他就是和商鞅一样,被五马分尸又如何。
在晋党不断拉动张居正,楚晋合流的时候,张居正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朱翊钧拿出一本杂报,递了出去,摇头说道:“朕就不明白了,于少保怎么就成了抢班夺权的权臣了?”
这本杂报的整体意思就是:结党营私于少保,为国为民朱祁镇。
英明神武朱祁镇要去宣府大同查军贪,引起了边镇的恐惧,而事实是正统镇守大同太监郭敬,常年向草原走私钢铁火羽,谋取厚利,送于宫中。
以于谦为首,西北军兵刻意制造了阳和猫儿庄的假消息,迫使英明神武朱祁镇出征;
朱祁镇力排众议,执意亲征;
朱祁镇亲征之后宣府守将杨洪、杨俊,刻意撤离了十几处边堡的军兵,并且隐瞒了瓦剌人进军的消息,让瓦剌人突袭朱祁镇的后方;
而后杨俊本人带着马军和瓦剌人一道突袭土木堡大营,击溃了京营。
于谦抢班夺权成功,拥立傀儡景皇帝,又和也先在京师打了配合,也先抢劫一通回到草原,于谦成为了天字号权臣。
日月晦明,难照奸佞之暗室;山河表里,竟藏蛇虺之毒牙,天道昭昭,岂容奸佞欺大世盗天名!
“这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儿?”戚继光看完之后,呆滞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