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来自一条嵌入金属通道侧壁的、直径接近两米的巨大排水管道。管道早已锈蚀破裂,浑浊的污水从裂口处不断渗出,形成一条小小的、流向黑暗深处的溪流。那微弱的震动和疑似枪声,正是从这条管道的深处传来!
管道内部漆黑一片,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管壁湿滑,布满粘稠的苔藓和不明沉积物。
没有退路。木香深吸一口气(尽管那气味让她作呕),将身体尽量缩紧,侧身钻进了这条狭窄、污秽的排水管道。冰冷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脚踝。她扶着湿滑黏腻的管壁,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跋涉。脚踝处芽芽的藤蔓向上攀爬缠到了小腿上,只余少数根须拖荡在污水中不断吸收辐射能量。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恶臭和黑暗几乎要将人逼疯。只有那越来越清晰的、虽然依旧微弱但节奏分明的枪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意志。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同时,激烈的战斗声也清晰可闻!
木香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将身体紧贴在冰冷湿滑的管壁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管道的出口被一些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半掩着,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观察孔。透过缝隙,木香看到了下方数十米外的景象。
疤脸小队依托着倾覆的卡车残骸和几块巨石,构筑的防御圈比之前更加残破,到处都是爆炸的焦痕、酸液腐蚀的坑洞和怪物的残骸。战斗似乎刚刚经历了一波高潮,暂时进入短暂的间歇。但气氛更加凝重,绝望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土狼靠在卡车轮胎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新增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他手中的霰弹枪枪管发红,弹药袋几乎空了。山狗半跪在掩体后,正用颤抖的手给突击步枪更换最后一个弹匣,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铁塔巨大的身躯靠在一块巨石上,重盾斜插在身旁,盾面布满了恐怖的凹陷和腐蚀穿孔,他粗壮的双臂无力地垂着,上面交错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到强弩之末。
红姐被安置在卡车驾驶室相对完整的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眼神依旧锐利,握着手枪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阿丽蜷缩在她身边,小小的身体不住发抖,脸上满是泪痕和污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指节捏得发白。小娟则抱着医疗包,缩在阿丽身后,小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
疤脸背对着木香的方向,站在防御圈最前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如同一尊伤痕累累却依旧不肯倒下的石像。他身上的作战服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和泥垢。木香能看到他宽阔的后背上,一道斜贯的撕裂伤深可见骨,仅仅做了最简单的包扎,鲜血早已浸透绷带,凝固成暗褐色。他手中紧握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大口径手枪,枪口低垂,枪身也布满了战斗的痕迹。
整个小队弥漫着一种近乎死寂的悲怆。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伤。
“咳…”疤脸突然咳嗽了一声,声音嘶哑干涩,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他缓缓转过身,那张被疤痕贯穿的刚毅脸庞,此刻布满了硝烟、血污和一种无法形容的灰败。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锐利如鹰,而是如同熄灭的炭火,只剩下沉沉的死寂和深不见底的哀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队员,每一个都伤痕累累,每一个眼中都失去了光彩。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之前木香离开的那片高地,眼神变得更加空洞。他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然后,他用一种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的声音,缓缓开口:
“…清点装备…处理伤口…十分钟后…撤离。”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认命。
“头儿…”土狼抬起头,脸上那道伤口狰狞地蠕动着,声音带着不甘和哽咽,
“闭嘴!”疤脸猛地低吼,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压下了土狼的话。他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土狼,那道疤痕扭曲得如同蜈蚣,“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先看看你们的状态,过去寻找木香到底是在帮忙还是拖后腿!”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激动和伤痛而颤抖:“也许刚才那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也许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疤脸的声音突然哽住,他猛地别过头,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再转回来时,眼中那强行压抑的悲痛几乎要满溢出来,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也许....\"最坏的一面他不敢想也不想想,但根据经验那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木香姐…”阿丽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哇啊——!是我太没用!是我拖累了大家!连累的红姐,连累的木香姐,呜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