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欺骗的愤怒,有被戏耍的恼火,但更多的,是一种后怕,以及对眼前这个女人深不见底的……忌惮。
“拖下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送进慎刑司,给朕撬开他的嘴!朕要知道,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是!”
禁卫将死狗一样的何远拖了下去。
殿内的危机,似乎解除了。
可所有人都没忘,产房里,婉充媛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
“姐姐……婉妹妹她……”安昭容哭着拉住白若曦的衣袖。
白若曦回头,对沈默道:“沈太医,劳烦了。”
她将那装着九转还魂丹的紫檀木盒,亲手交到沈默手中。
沈默郑重接过,快步走入内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内殿里,婉充媛那微弱的呻吟声,渐渐平息了。
惜昭仪的心沉了下去,安昭容更是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回天乏术之时,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儿啼哭,毫无预兆地,划破了死寂!
“哇——!哇——!”
那哭声,洪亮,有力,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紧接着,稳婆狂喜的声音传了出来:“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劈在每个人的头顶。
安昭容和惜昭仪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
阎澈那张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眼中也流露出一抹为人父的喜悦。
他转过头,看向白若曦。
那个女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是她,一手策划了这场惊天豪赌,赢回了两条人命。
“爱妃,”阎澈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九转还魂丹……你是从何得来?”
“回陛下,是臣妾入宫前,偶遇一位游方高人所赠。”白若曦的回答滴水不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那高人说臣妾命中有劫,赠此丹药以备不时之需。臣妾本以为是无稽之谈,不想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游方高人?
阎澈自然不信这种鬼话,但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他的心中,那份忌惮,又深了一层。
瑶华宫一系,经此一役,声势达到了顶峰。
瑾妃娘娘不仅智计无双,更有神药护体,能起死回生。这样的传闻,让白若曦在宫中被进一步神化。
婉充媛诞下七皇子,被破格晋为“婉容”。
安昭容洗清冤屈,抚育七皇子有功,晋为“安修仪”。
而惜昭仪,虽无晋升,但阎澈感念她受惊,赏赐了无数珍宝,更是对六皇子愈发看重。她手中的权力,在白若曦的默许下,依旧稳固。
看似皆大欢喜的局面下,暗流却愈发汹涌。
惜昭仪看着被众人簇拥的白若曦,看着对自己儿子关怀备至的安修仪和婉容,心中五味杂陈。她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白若曦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她手中的权力,不过是白若曦暂时寄存在她这里的。只要白若曦愿意,随时可以收回。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屈辱,却又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
因为她知道,在这后宫里,跟着白若曦,才能活。
而另一边,慎刑司的酷刑,终于还是没能撬开何远的嘴。
他死了。
不是死于酷刑,而是服毒自尽。在被拖进水牢的路上,他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
这条线,又断了。
小禄子将消息带回来时,还带回了何远死前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那枚草编的戒指。
“娘娘,人死了。刑部的仵作说,那毒是‘鹤顶红’,见血封喉,根本来不及救。”小禄子将那枚戒指呈上,满脸的晦气。
白若曦捻起那枚小小的戒指,放在烛火下仔细端详。
那是一种很普通的茅草,但编织的手法很特别,收尾处那个绳结,繁复而古怪,不像是寻常的编法。
“这个结……”白若曦的目光微微一凝,她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兰溪凑过来看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
“娘娘,您还记得吗?去年秋天,您让奴婢去查各宫的份例用度,奴婢去内务府查账册的时候,看到一个负责打理库房旧物的老太监,他用来捆旧书的绳结,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内务府管旧物的老太监?
一个名字,瞬间从白若曦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常德海。”
那是一个在宫里待了四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