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帅府内,气氛凝重如铁。烛火摇曳,在狄青狄元帅刚毅而布满风霜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紧锁的眉头下,一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钉在粗糙的军用舆图上,那上面代表敌军势力的黑色标记,如同贪婪的毒藤,紧紧缠绕着象征邕州的红色方印。兵力悬殊,粮草告急,士气在连日苦守下已近强弩之末。正面硬撼,无异于以卵击石。
“元帅,”副帅岑用宾岑侯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丝沙哑,“斥候回报,敌军又在东门增兵,其主将耶律宗翰的大纛已移至前营,其意昭然,恐不日便将发起总攻。”岑侯的手指划过地图上代表东门的位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狄青的目光缓缓抬起,扫过帐中肃立的几位心腹将领,最后停留在角落一个沉默的身影上——郑文远。这位以智勇闻名、曾在边境屡立奇功的年轻将领,此刻正凝视着跳动的烛火,眼神沉静如深潭,但那潭水深处,却仿佛有炽热的岩浆在奔涌。
“李忠,”狄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唤醒了另一位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的悍将,“城中可战之兵,尚余几何?箭矢火油,尚能支撑几轮守御?”
李忠抱拳,声音洪亮却难掩沉重:“禀元帅,可战之兵不足五千,且大半带伤。箭矢仅余三成,火油……不足两日之用。若敌军不计代价猛攻,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他的话语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烛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每个人的脖颈。
就在这时,郑文远向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重的空气:“元帅,岑侯,李将军。敌强我弱,势若累卵。正面相抗,十死无生。末将有一计,或可绝处逢生,然……凶险万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郑文远的计划,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诈降潜入敌营,伺机焚毁敌军核心粮草辎重,并尽可能获取其核心部署情报。此计之险,在于他必须孤身深入龙潭虎穴,面对的是以狡诈残忍着称的辽军主将耶律宗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将军,此计……实在太过凶险!”李忠猛地站起,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郑文远的衣袖,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粗布军服撕裂。他铜铃般的眼中满是血丝,急切、担忧、不舍交织在一起。“耶律宗翰老奸巨猾,疑心极重!你纵使精通契丹语,熟悉其营垒,混入其中已是九死一生,更遑论接近其帅帐?一旦暴露,千刀万剐都是轻的!”他仿佛想用这双手,将文远从这疯狂的悬崖边拉回来。
郑文远感受到袍泽兄弟那发自肺腑的关切与恐惧,他轻轻拍了拍李忠紧绷的手臂,指尖传递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他目光扫过狄青和岑侯同样凝重的脸,最终定格在李忠焦虑的双眼上,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李将军,狄帅,岑侯。我深知此行之险,无异于赴汤蹈火。然,请试想,邕州城内数万军民,我等袍泽手足,身后便是故国山河。敌军势大,如泰山压顶,若不行此奇险,破釜沉舟,待其总攻号角响起,玉石俱焚,我等皆成齑粉!那时,悔之晚矣!”他眼中那深藏的锋芒此刻锐利无匹,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决然与对胜利的渴望,“我郑文远并非莽夫,潜入、伪装、周旋,皆有把握。只要近得耶律宗翰身侧,定能寻得破绽。请诸位信我!此计若成,或可为我邕州,搏得一线喘息之机,扭转乾坤之望!”
狄青凝视着郑文远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毅,沉默良久。帅帐内落针可闻,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最终,狄青重重一拍桌案,声音斩钉截铁:“好!文远,此计虽险,却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本帅准你所请!但切记,事若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邕州可以失而复得,良将难求!”他转向李忠,“李将军,你负责接应,务必策应周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岑侯亦起身,郑重道:“文远,千斤重担,系于你一身。望你智勇双全,克竟全功!我等在城头,静候佳音,亦备死战!”
夜幕,如泼墨般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