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裁决,看似“公平”地处罚了所有人,实则极不公平。
夏侯北承担了最重的惩罚(两次大过,当众检讨,赔偿大头),周强和他的跟班虽然也被记大过,但显然“被打”的身份让他们在后续赔偿和舆论上占据了优势。
石头和其他山里少年纯粹是帮忙却同样受罚。
而张二蛋更是无辜受重罚。
周强对这个结果似乎还算满意,虽然自己也被记过,但看到夏侯北被记两次大过还要当众检讨赔钱,眼中闪过快意和算计的光芒。他的跟班们则垂头丧气。
夏侯北依旧面无表情,仿佛罚的不是自己。只是当王海峰念出“两次大过”时,他那挺直的背脊似乎又绷紧了一分,像一根即将被压到极限却依旧不肯弯曲的钢钎。
张二蛋却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王主任…我…我没有…那自行车…包袱里只是…只是鸡蛋…”
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他语无伦次。
“闭嘴!”王海峰第三次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尖利,“再敢顶嘴一句,处分升级!现在,立刻!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明天早上八点,检讨书必须放在我桌上!少一个字,处分照旧!”
如同被驱赶的败兵,一群少年被两个保安粗暴地推出了教导处那扇沉重的、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红木门。 走廊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周强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和后背,在路过夏侯北身边时,刻意停下了脚步。他凑近夏侯北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赤裸裸的威胁,一字一顿,清晰地送入夏侯北耳中:
“乡巴佬,这事儿,才刚刚开始。你给老子等着。不把你彻底赶出一中,不让你那破家赔得倾家荡产,老子就不姓周!你那点可怜的学费,还有你爹娘在山里刨的那点食儿……呵,等着瞧!”
他刻意加重了“学费”和“爹娘”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 说完,他带着三个跟班,虽然狼狈,却依旧努力挺直腰板,趾高气扬地朝着楼梯口走去,留下一个充满怨毒和优越感的背影。
夏侯北站在原地,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在他脸上切割出冰冷的线条。他看着周强消失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那冰冷的火焰并未因刚才的爆发而熄灭,反而在周强恶毒的威胁下,无声地、更加幽暗地燃烧起来,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可怕的风暴。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指关节处那几道细小的、因巨大力量反震而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然后,他慢慢地、极其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却令人心悸的“咔吧”声,仿佛骨骼都在呻吟。
张二蛋抱着他那视若珍宝的蓝布包袱,缩在走廊最深的阴影里,看着夏侯北攥紧的、指节发白的拳头,看着他那冰冷得如同卧牛山寒潭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连牙齿都忍不住轻轻磕碰起来。他抱紧了怀里的包袱,那里面,硬硬的鸡蛋似乎也染上了冰冷的、不祥的寒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教导处办公室内,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王海峰并没有立刻处理桌上那份墨迹未干的处分决定。他皱着眉,脸上那副怒不可遏的表情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算计和冷漠。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
“喂?周局吗?我海峰啊……”
王海峰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恭敬和恰到好处为难的腔调,
“哎,对不住对不住,让您家公子受委屈了,是我工作没做好……是是是,那个叫夏侯北的山里学生,简直就是个暴力狂!无法无天!简直是颗埋在学校的定时炸弹!……您放心,处理了,顶格处理!记了两次大过,让他当众深刻检讨,自行车损失也由他主要负责赔偿……是是是,我明白,必须严肃校纪……”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忧虑:
“不过啊周局,这事儿……闹得动静有点太大了。校门口围观的学生家长,不下几十号人,都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有几个情绪特别激动的家长,尤其是城里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像林雪薇她妈妈,还有家委会的张主任、李委员,刚才电话都直接打到我这儿了,措辞……非常激烈啊……”
王海峰故意又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他们的意思……非常明确。认为夏侯北这种有严重暴力倾向、无视校规、来自闭塞山区的‘危险分子’,留在学校是巨大的安全隐患,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强烈要求……学校立即开除!以儆效尤,维护一中的声誉和其他学生的安全……您看这舆论压力……”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
王海峰连连点头:“是是是,您的顾虑很对,影响确实不好……毕竟刚开学,又是山里特招来的,直接开除显得我们不够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