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说,” 吴姐挂了电话,声音更加平板,却像一把钝刀子,缓缓割开司马茜最后的希望,“家族信托的医疗备用金,只覆盖‘必要且成熟’的治疗方案。‘安瑞普’属于试验性、高风险、超高成本的‘同情用药’,不在覆盖范围。至于急救押金……”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司马茜瞬间惨白的脸,“老爷说,救人要紧,押金可以批。但后续治疗费用,特别是这种‘无底洞’般的昂贵试验药,需要……慎重评估投入产出比和杰少爷本身的……生存质量。他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慎重评估投入产出比?生存质量?
做好心理准备?!
这几个冰冷的词语,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司马茜的心上!将宇文宏那赤裸裸的、用金钱衡量生命的冷酷嘴脸暴露无遗!杰的生命,在他亲生父亲眼里,竟然只是一场需要计算成本和收益的投资?!所谓的“慎重评估”,不过是等待判决的缓刑通知!
巨大的愤怒混合着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悲凉,如同火山熔岩在司马茜体内轰然爆发!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喷火的利剑,死死刺向吴姐!也刺向电话那头无形的、掌控一切的宇文宏!
“评估?!产出比?!生存质量?!” 司马茜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尖锐,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她指着玻璃窗内浑身插满管子的宇文杰,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的血珠:
“躺在里面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不是一件可以计算折旧和报废的资产!!”
“一百五十二万?!在你们宇文家眼里,一条人命还不如一堆冰冷的数字值钱吗?!”
“我这‘寡妇’当得还不够惨?!还不够卑微?!还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丈夫!看着他因为你们觉得‘不值’、因为你们要算那点狗屁的‘产出比’!就……就活活等死吗——?!!”
最后一句嘶吼,如同受伤母兽的悲鸣,凄厉地回荡在冰冷的ICU走廊里!带着无尽的绝望、愤怒和控诉!她长久以来积压的屈辱、被监视的窒息、对宇文杰复杂的情愫(或许有怜悯,有责任,也有被捆绑的怨愤),以及对宇文家这冰冷金钱帝国的刻骨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像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了最后的、泣血的呐喊!
吴姐被司马茜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凌厉的气势彻底震慑!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平板电脑差点掉落。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如此不顾一切、如同厉鬼般的司马茜!
“太……太太!您冷静点!” 吴姐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慌乱,“这里是医院!您……”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司马茜猛地打断她,布满泪水的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疯狂的笑容,她一步步逼近吴姐,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你们宇文家!用钱把我买进来!用金丝笼把我关起来!用这活死人把我拴住!现在!连他最后一点活命的希望!也要用‘产出比’掐灭!你们还是人吗?!你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冷血的怪物!!”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过往的优雅、隐忍、被训练出的仪态,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她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痛失所爱(哪怕这爱早已扭曲)的女人!
“太太!请注意您的言辞!” 吴姐强作镇定,试图用宇文家的威压来压制,“老爷也是为了家族……”
“去他妈的家族!去他妈的宇文宏!” 司马茜彻底豁出去了!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猛地抬手,指向吴姐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那句在她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带着血泪的终极控诉:
“我告诉你们!宇文杰要是死了!就是被你们宇文家!被宇文宏!活活算计死的!!”
“而我!就是你们宇文家这场算计里!最可悲的陪葬品!!”
“一个守着活死人!还要被你们用金钱逼着看他咽气的——”
“金丝寡妇——!!!”
“寡妇”两个字,如同两枚重磅炸弹,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也砸碎了司马茜心中最后一丝对宇文家的敬畏和幻想!她喊出了这个她一直逃避、一直深以为耻的身份!也喊出了她被这身份所禁锢的所有血泪!
吴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被这石破天惊的控诉和“寡妇”二字震得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医护人员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投来诧异而复杂的目光。
巨大的情绪爆发如同泄洪,瞬间抽空了司马茜所有的力气。喊出最后那个词后,她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身体剧烈地晃了晃,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她不再看吴姐,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的抖动。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混合着监护室内传出的、宇文杰生命垂危的仪器警报声,构成了一曲令人心碎的、名为“金钱与生命”的悲怆挽歌。
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