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漏水…你…你先别管了!别修!危险!等雨停了…我…我回去想办法…”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安抚,“我…我这趟跑完…钱…钱应该能多结一点…我马上想办法转给你!你先…先顾孩子!别怕花钱!带小哲去医院!一定要去医院!别在家硬扛!”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焦虑和力不从心:“我…我离得远…我…婉儿…我对不起…让你受累了…等我…等我回去…”
“等你回来?”南宫婉听着电话里那熟悉的、带着愧疚却空洞无力的安慰,听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感受着怀里孩子滚烫的温度,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凉和荒谬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她所有的控诉和嘶吼,在现实的距离和这无力的承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没有再嘶吼,只是异常平静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疏离,对着话筒说:
“知道了。挂了。开车小心点。”
不等那边回应,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小哲因高烧而发出的、痛苦的、微弱的呻吟声。
南宫婉握着那部发烫的手机,如同握着一块毫无用处的废铁。她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到冰冷潮湿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上的湿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她看着客厅天花板上那个还在滴水的破洞,看着地上那滩不断蔓延的浑浊污水,再低头看看怀里烧得小脸通红、痛苦呓语的儿子……公孙亮最后那句“别怕花钱”在耳边空洞地回响。
钱?钱在哪里?记账本上那刺眼的赤字和即将到期的贷款,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去医院?挂号费、检查费、药费……哪一样不是钱?公孙亮说“马上转”,可他那点辛苦钱,填车贷房贷都捉襟见肘,又能“马上”转多少过来应急?
“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保障……”她再次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在空寂冰冷的房间里飘散,带着无尽的讽刺和悲凉。保障了生存的底线,却保障不了这深夜里一个母亲面对病儿时最需要的依靠和分担,保障不了这个家在风雨飘摇中最需要的顶梁柱的支撑。这遥远的、健康的身体,如同一座沉默而模糊的灯塔,只能远远地投射一点微弱的光,却无法照亮她脚下泥泞而危机四伏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她挣扎着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哲紧紧抱在怀里。孩子滚烫的额头贴着她冰凉的脸颊,那温度灼得她心都在颤抖。她扯过沙发上一条还算干燥的薄毯,裹住小哲,然后冲到玄关,胡乱地抓起一把旧雨伞。
“小哲乖,妈妈带你去医院,我们马上就不难受了……”她一边柔声安抚着怀里滚烫的小身体,一边用肩膀顶开沉重的单元门。
“呼——!”
一股夹杂着冰冷雨水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单薄的雨伞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掀翻!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尽量为他遮挡风雨。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瓢泼大雨中晕开一圈圈模糊的光晕。积水在坑洼的路面上汇成浑浊的小溪。南宫婉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冰冷的雨水中,单薄的拖鞋早已湿透,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模糊了视线。怀里的孩子因为寒冷和不适,发出更响亮的哭闹声。
“出租车!出租车!”她嘶哑地喊着,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微弱而绝望。偶尔有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水花,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她只能咬紧牙关,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为他筑起最后一道屏障,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记忆中最近的社区医院方向挪去。雨水冰冷,怀里的孩子滚烫,她的心,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一点点沉向绝望的深渊。这“寡妇”般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清晨,社区医院,输液室。**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孩子的哭闹声和家长的哄劝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光线惨白。南宫婉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怀里的小哲经过一夜的折腾和输液,高烧终于退下去一些,此刻正沉沉地睡着,小脸依旧带着病态的潮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的小手背上贴着胶布,细小的留置针连接着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他的血管。
南宫婉的脸色比小哲好不了多少。苍白,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头发因为昨晚的淋雨和奔波,依旧有些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身上穿着从医院自助售卖机里买的最便宜的、宽大不合身的病号服——她自己的睡衣早已湿透,沾满了泥污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