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信步往四并堂去,但见回廊曲折,檐角悬着的琉璃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来至四并堂,见内室中林如海倚在床头,林黛玉、紫鹃也在。
见姜念进来,林黛玉、紫鹃忙行礼,姜念摆摆手,走到床前坐下,对林如海笑道:“姑丈气色愈发好了。”
林如海面上显出几分笑意:“多亏了你,也多亏了苏先生。”
姜念瞥了眼林黛玉,笑道:“也因林妹妹侍汤奉药承欢膝下的缘故。”
林黛玉忙低了低头,林如海笑道:“正是如此。”
姜念旋即道:“我见姑丈这些日子气色渐好,苏先生每日诊治所需时辰也短了,倒是……”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黛玉,“林妹妹这娇弱之症,自襁褓中便药不离口。如今苏先生尚在盐院,何不趁机请他也为妹妹诊治一番?”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道:“我何尝不是这般想?只是苏先生乃当世神医,能为我这病躯日日诊治已是难得,亦着实辛劳他了,实在不好再开口请他为玉儿诊治。”
姜念笑道:“姑丈多虑了。苏先生最是仁心,曾同我说起林妹妹先天不足,娇袭一身之病,若姑丈允许,我明日便请他为妹妹诊治。”
林黛玉听到这里,不由怔怔望着姜念,眼中似有波光闪动,心中暗道:“这个臭姐夫,竟这般体贴我来了!”
林如海感慨道:“贤侄有心了。”转头对林黛玉道:“玉儿,还不谢过?”
林黛玉如梦初醒,对着姜念盈盈下拜,轻声道:“多谢你……姐夫挂念。”
“姐夫”二字说得极轻。
紫鹃在旁看得真切,只见姑娘耳根都红了,低头时一缕青丝垂落,遮在了芙蓉面上,她心中暗笑。
……
……
翌日正月二十七。
上午,盐院后园的芙蓉馆内已收拾齐整。
邱姨娘领着丫鬟们忙前忙后,将内室布置得素净雅致。正中悬着一幅素纱帘子,隐约可见林黛玉端坐其后。
忽听小南传报:“姜大人携苏神医到!”
只见姜念引着苏天士步入馆内。
苏天士虽年近六旬,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见内室悬着纱帘,眉头不觉微微一蹙。
姜念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中会意,对帘内道:“林妹妹,这帘子撤了罢。苏先生医术高明,医者仁心,又是救治姑丈的恩人,还是值得尊敬的老者,这般隔着帘子,非但生分了,亦妨碍诊治的。”
帘内静默了一会子,便听得林黛玉轻轻“嗯”了一声。
紫鹃与小南忙上前将纱帘卷起,显出林黛玉真容,显得纤弱。
林黛玉见众人目光投来,不禁低垂螓首,长睫微颤,似有羞意。
苏天士近前坐下,细细打量林黛玉面色,又问了起居饮食等事。紫鹃在旁一一作答,说到姑娘常夜不能寐、饮食无定时时,眼圈不觉红了。苏天士听罢,取出脉枕,林黛玉将手腕轻轻搁在上面,腕子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室内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苏天士三指搭脉,闭目凝神,时而眉头微蹙,时而轻轻颔首。约莫一盏茶工夫,方收手叹道:“姑娘这症候,一则是先天不足,气血两亏;二则是忧思过度,肝郁气滞。若要根治……”他摇了摇头,“怕是难了!”
林黛玉闻言,指尖微微一颤,却仍保持着端庄姿态。
姜念语带敬意:“还请先生明示调养之法。”
苏天士提笔蘸墨,在薛涛笺上写下药方,边写边道:“这方子先用一个月,早晚各一服。更要紧的是,须得放宽心怀,莫要过分忧思。我观姑娘脉象,郁结之气甚重,长此以往,恐非药石可医。”
林黛玉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姜念看在眼里,柔声道:“妹妹还不谢过苏先生?”
林黛玉起身向苏天士盈盈下拜:“多谢先生费心。”
送走苏天士后,姜念又折返芙蓉馆,对林黛玉道:“苏先生方才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林黛玉微微颔首,却不言语,一缕青丝垂落颊边,也顾不得拂去。
姜念走近几步,肃然道:“望你好好遵医嘱用药,更要紧的是放宽心怀。莫要辜负苏先生这番诊治,也莫要辜负姑丈与……我的一番苦心!”
林黛玉倏然抬头,阳光正好照进她眼中,映得那双含露目如秋水般澄澈。她张了张口,想要说“往后你不要欺负我了”,然终究没好意思说出这话,只是低声道:“我省得的。”
……
……
展眼已是二月仲春。
这日下午,盐院后园的桃花泉轩内暖意融融,轩外桃花泉边几株桃树已吐出点点红蕊,煞是好看。
姜念独坐案前,正捧着一道泰顺帝的手谕细看,只见手谕上写到:
“朕览尔自扬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