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泰故意不答此问,只是道:“我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本连你也不该告诉,然还是与你说了。是因你素来嘴严,不会糊涂地泄露此事。也因有一事要问你,若念哥儿果为今上的骨血,今上是否会公开相认此子?”
这个问题,他自己反复思索良久,却仍然不知,因知道儿子屈继善极聪明,故想要听一听屈继善如何回应。
屈继善皱眉沉思后,道:“若按常理,相认的几率甚小。然念哥儿实乃天纵奇材,又已得今上如此器重。况且……若此机密进一步传播,或反而会促使今上相认!”
屈泰沉默半晌,方点了点头,不禁感叹:“我曾说念哥儿来历不凡,有天意眷顾。若他果为龙种,这天意眷顾也就说的通了。”
……
……
翌日,雨过天晴,碧空如洗。
姜家新宅的大门前,两个下人忽听得车马粼粼,只见一队轿马由官道转了过来,当头一乘八人大亮轿,正是贾母的仪仗。
内院得了消息,姜念与元春都身着华服,并肩立在垂花门内,携薛宝钗、景晴、孟氏、邢岫烟并一群丫鬟仆妇,迎接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的到来。
“老太太来了!”元春轻呼一声,忙迎上前去。
邢夫人忽见人群里闪出个熟悉身影,对她盈盈下拜:“侄女岫烟给姑姑请安。”声音细若蚊蝇。
邢夫人一时怔住:“你是何人?”
邢岫烟再次道:“侄女岫烟。”
邢夫人这才反应过来:“邢忠家的孩子?你怎会在此?”
元春见状,忙温声道:“大太太,咱们进屋再细说。”
邢夫人点了点头。
待众人进了堂屋,让座让茶后,元春方将邢忠夫妇之事对邢夫人细说了一番,说到邢忠夫妇意外惨死时,邢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邢夫人心里不满,认为相当于是姜念害死了邢忠夫妇,而且,姜念将邢岫烟带进京来,却不即刻去拜见她。
因有贾母在场,这话儿她不便说出来的。
元春含笑对邢夫人道:“邢姑娘父母意外身亡,大爷心中有愧,我们商议后,意欲收养邢姑娘,望大太太成全。”
邢夫人心中矛盾起来。一方面,她自己不愿收养邢岫烟,别说邢岫烟只是她的远房堂侄女,纵是嫡亲侄女,她也不愿收养;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让邢岫烟寄居在姜念这里。
贾母忽然咳嗽一声:“既然念哥儿与元春有心,倒是这姑娘的造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邢夫人。
邢夫人被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凉,只得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转头对邢岫烟道,“既如此……你且在这里住着。”
邢岫烟心里一喜。
正说着,贾母忽被一道倩影吸引,便是人群中的景晴,瞧着竟似嫦娥下凡,于是看向景晴,笑问道:“好齐整的模样,你是何人?”
景晴忙盈盈下拜,自我介绍了一下。
贾母得知后,脸色登时淡了下来。她已听说过景晴之事,此刻心内暗叹:“倒是可惜了!这么个好出身又好模样的姑娘,竟是沦落贱籍,且在青楼里做过清倌人的,偏生念哥儿将她纳进了门!”
香菱过来添茶时,贾母倒是拉着她的手细看:“你也好齐整的模样!”
香菱羞得低头,鬓边一缕散发垂在腮边,更添娇态。
茶过三巡,姜念便识趣地离开,今日是女眷家宴小集,纵然他年轻,毕竟是当家的爷们,倒是不便一直作陪的,他也没这份心思。
姜念去了隔壁贺赟家里。
待姜念离开,元春命人摆宴。虽说是家宴,却极尽精致。先是四干果、四鲜果,再是八冷碟。那水晶盘中盛着的胭脂鹅脯,映着冬季的日光,似真能透出胭脂色来。
席间,薛宝钗执壶,景晴布菜,孟氏则带着丫鬟仆妇们穿梭伺候。
贾母尝了几样菜,笑道:“这味儿倒像江宁的做法。”
元春忙道:“正是请的南边厨子。”
酒过三巡,席间渐觉冷清。
元春见贾母搁箸停杯,目光不时飘向窗外,心知老人家嫌闷,便盈盈起身道:“老太太若不嫌聒噪,孙女愿抚琴一曲助兴。”
贾母闻言,眼中顿生光彩,连王夫人也微微直起了身子。
贾母笑道:“你的琴艺,在闺中时便是极好的。”
邢夫人虽不谙音律,也随声附和。
“抱琴,取九霄环佩来。”元春轻唤一声,又命其他丫鬟摆琴案。
不多时,只见袭人等丫鬟抬来一张紫檀琴案,抱琴则小心翼翼捧来了九霄环佩琴。
元春指着九霄环佩琴,特意对贾母介绍道:“老太太,此琴名唤‘九霄环佩’,原系唐朝旧物。大爷此番下江南得了,面圣复命时特请圣恩赐下,送与了我。”
此话一出,荣国府下人们纷纷赞叹起来。
贾母与王夫人交换个眼色,心中也俱是一叹:姜念待元春,倒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