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原是遮羞布,礼佛不过障眼法。
别看王夫人常吃斋念佛,此番她却在佛堂里坚守了仅仅半个月。
……
……
贾宝玉本就无心在家塾读书,若非贾政强逼,加上家塾有香怜、玉爱等令他喜爱的学生,他可坚持不住。
饶是如此,趁着王家遭祸,荣府乱了,贾宝玉在家塾读书之事,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了。
贾宝玉爱红,且爱风雅,年纪不大,竟自命为绛洞花王,并将自己的住所命名为“绛芸轩”,里间门斗上贴着自己写的“绛芸轩”三个字。
这日午后,绛芸轩内静悄悄的。
贾宝玉歪在榻上,手中握着一本诗集看着。
忽听帘栊响动,大丫鬟袭人端着绣绷进来,坐在榻上绣起了花。只见她穿着杏红绫袄,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腰身显了出来,颈间戴着花领子,衬得一段粉颈愈发生光。
贾宝玉不觉看痴了,情不自禁丢下书凑近袭人,闻到了一股甜香,似是茉莉粉混着蔷薇露,熏得他心头痒痒的。他忽将脸贴在袭人颈间,深深一嗅,又禁不住用手摩挲。
袭人唬了一跳:“你做什么?”
“好姐姐。”贾宝玉猴上身去,扭股糖似的黏着,“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
袭人比贾宝玉年长,早通人事,今见贾宝玉如此光景,不觉羞红了脸面。因知道贾母有意让她做贾宝玉的房里人,又见贾宝玉近来郁郁寡欢,心一软,竟微微点了点头。
贾宝玉大喜,便凑了上去。
恰在这时,王夫人忽然掀帘而入!
她最近才从佛堂“养病”出来,眼下特来瞧瞧贾宝玉,不想撞见这幕。
“下作小蹄子!”王夫人气得浑身乱颤,一巴掌重重扇在了袭人脸上,“我素日当你是个好的,竟敢勾引爷们!”
说着就要撵袭人出去。
王夫人本就忌讳这种事,况且近来因王家惨剧,因她大丢体面,也因她囚禁佛堂,令她心情大是不爽。想着,如今连袭人都不将她这位主母放在眼里,竟与贾宝玉做这种事,狐媚子教坏了她的宝贝儿子可还了得!
贾宝玉吓呆了,缩在一旁不敢作声。
袭人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哭得梨花带雨:“太太开恩!我再不敢了……”额上很快青了一块。
吵闹声惊动了贾母。
贾母扶着鸳鸯进来,问明缘由后,瞧了瞧哭成泪人的袭人,竟叹道:“罢了,袭人原是我给的。既如此不懂事,便打发出去罢。”
贾母也忌讳这种事,而且王夫人如今已是很没体面,她若是连一个丫鬟都不由着王夫人处置,那王夫人以后还怎么做主母?
袭人如遭雷击。
她茫然四顾,见贾宝玉只低头玩着衣带,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公子多情原是假,丫鬟痴心竟成空!
……
……
袭人,是原著又副册上排名仅次于晴雯的金钗。
当年因家境贫困,父母无奈将她卖入荣国府为婢。初时在贾母房中唤作“珍珠”,服侍过史湘云,后贾母见她稳重妥帖,便拨给贾宝玉使唤。贾宝玉因她姓花,想起“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诗句,遂回明贾母改了“袭人”。
根据原著,她早早与贾宝玉有了云雨之情,却终究无缘相守,结局是嫁给戏子蒋玉涵,落得个“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而在这个红楼世界,因姜念的出现,袭人的命运发生改变。因秦可卿没嫁给贾蓉,贾宝玉不曾与袭人行那梦中警幻仙子所训之事。
今日袭人更是被王夫人撵了出去。
她父亲已亡故,家中有母亲花大娘、兄长花自芳。
花家在神京西城,离荣国府不过半里之遥。
当年花家卖袭人得了些银子,而袭人自从在荣国府做了丫鬟,经常支援家里。如今花大娘与花自芳做些贩运的营生,常往来于京外,将些外省的土产运到神京发卖。
眼看到了十一月,年关将近,母子二人风尘仆仆从京外归来。不承望刚回来才两天,这日荣国府忽然来人,告知袭人遭撵,叫花自芳去府上将袭人领回家。
……
……
十一月的西风,扑在神京西城的花家院门上。那门板单薄,被风吹得“咯吱”作响,里头一方狭小的天井。
花大娘搓着手在檐下踱步,不时朝门外张望。也不知张望了几次,忽见儿子花自芳领着袭人回来了。
袭人抬头,眼圈通红,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往日里梳得油光水滑的鬓发,如今松散地挽着。
“妈!”
袭人唤了一声,不觉流下泪来。
她家也是南方迁来的,故而对母亲的称呼为“妈”,而不是北方常见的“娘”。
花大娘忙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只觉冰凉刺骨。
袭人再也忍不住,扑在母亲怀里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