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初跟随幽泉朝云去寂灭渊,讲的是去去就回,如今情形陡变,他们却不知晓。
“那我让苏安跑一趟,去知会公子同伴一声。”田文远连忙道,“只是一个来回也需些时日……三五日总是要的。”
“无妨,我们本就须休整些时日。”暮云插话道:“你安排人尽早出发便是。”
“我这便叫苏安即刻出发。”田掌柜点头应承,走了两步又返回,“洪公子,忘了问一句,以何为凭?”
洪浩思索片刻,“让你的人讲转圈圈,他们自然明白。就说我稍后返回,让他们在林府安心等候即可。”
田文远听得分明,点点头便快步下去安排。
屋内只剩他三人,暮云又将先前和朝云的商定给他讲了一回……
窗外,几声清亮的鸡鸣穿透薄雾,东方天际已显出鱼肚白。
这座位于桑田大陆东北边陲的大邕古城,在各家各户一缕一缕的炊烟中缓缓苏醒。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田记绸缎庄厚重的大门板被卸了下来,倚在墙边,一天的营业由此开始。
铺子里,各色绸缎布匹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今日,那个往常总是麻利穿梭在货架与柜台之间,嘴甜手快,机敏伶俐的伙计却不见了踪影。
一个样貌普通,手脚笨拙的普通男子,正拿着一匹水绿色的软烟罗,按照田掌柜的指示,将它平整地铺展在柜台上,好让一位挑剔的妇人细看花色。
正是一生要强,不吃闲饭,主动要求替代苏安的洪浩。
然而,那光滑的料子在他手里总是不太听话,不是这边皱了,就是那边歪了,弄得他额角微微见汗。
“洪……洪生啊,” 田掌柜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差点喊出洪公子,连忙改口。
旋即脸上堆起惯常的生意人笑容,对那等待的妇人解释道,“刘家嫂子莫怪,这是我家一个远房表侄,昨夜才到的,头一回在铺子里帮忙,手脚还生疏些。苏安家里有点急事,告了几天假回去看看。你多包涵包涵。”
那姓刘的妇人约莫四十上下,穿着体面,是店里的老主顾,闻言打量了洪浩两眼,见他动作笨拙,又相貌平平,着实教人嫌弃。
“田掌柜,你这是开门迎客的生意,还是须用机灵讨喜的伙计方能保生意兴隆……不是我讲闲话,你侄子这般,倒不如放在后院做些力气活……”
田文远汗水都快下来了,他不知洪浩脾性,这婆娘以貌取人,说话没个遮拦,万一惹恼洪公子,在主上那边抱怨两句,自己须不好过。
却不料洪浩只是赔笑,“大娘讲的不错,小人在家中,原是……原是做的杀猪卖肉营生,绸缎布料生意不曾碰过,手生得紧,还望原谅则个。”
妇人见他还算会讲话,又一脸堆笑,倒也没继续讲什么,终究是选定一块料子,扯了几尺满意离开。
田掌柜看着刘家妇人扭着腰肢,心满意足地离开铺子,才暗暗松了口气。
旋即转身看向洪浩,脸上带着些许尴尬和歉意,拱手道:“洪公子,你莫要见怪,这市井妇人眼皮子浅,不识……不识真人,言语粗俗,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洪浩正小心地将那匹被自己弄得有些褶皱的软烟罗重新卷好,闻言抬起头,不以为意:“田掌柜多虑了。她讲的,本就是实情。我这手脚,确实笨拙得很,不是做这精细生意的料。”
“不瞒田掌柜,我讲杀猪卖肉却非玩笑,当年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讨价还价,为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为半两肉的肥瘦与客人赔笑解释……深知这才是真正的世间,真正的生活。”
他顿了顿,望向店外熙熙攘攘各色行人。“后来……后来机缘巧合,见多了高来高去,翻云覆雨,听多了大道长生、法宝机缘,反而觉得那些日子,虽然辛苦,却最是真切……”
“山巅打坐,吸取天地灵气是修行;古刹梵音,砍柴担水参禅亦是修行;那吆喝买卖,为一斗米折腰,又何尝不是修行?”
田文远听得怔住。他潜伏人间千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修仙证道之人更是见过不少。
那些自诩超凡脱俗的修士,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视凡俗如蝼蚁,视市井为污浊,何曾听过如此论调?
眼前这位洪公子,分明是与主上同来,能让主上另眼相看,其来历定然不凡,可言语间对凡俗生活竟无半分鄙夷,反而有种……近乎怀念的认同。
“洪公子……见识超凡,心胸开阔,在下……佩服。” 田文远真心实意地拱了拱手。他原本对洪浩只是出于对主上看重之人的敬畏,此刻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讶异与好奇。
洪浩摆摆手,笑道:“什么见识心胸,不过是经历过罢了。当年,我曾遇一位前辈,告诉我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彼时毕竟年少,并未能悟的透彻。”
田文远闻言好奇:“不知……不知是何道理,洪公子可否赐教?”
“吃喝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