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帐里,苗疆游医正用银匙舀起融化的秘鲁冰,与广宁卫尸骨中的蓝霜混合。两种粉末相遇的瞬间,腾起的蓝雾带着甜香,与黑风口陶罐里的残留物气味分毫不差。“这不是自然结晶,”游医的银铃耳环剧烈晃动,“有人在里面加了苗疆的‘尸油花’粉末,才能让蛊毒附着在骨骼上。”
赵莽翻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记录,万历年间的商船日志里,果然有“与女真部落交易铁器”的记载,货物清单里的“秘鲁冰”数量,恰好与广宁卫之战前后的蛊毒爆发规模成正比。他忽然想起李成梁手札里“防外夷勾结”的章节,当时只当是防备蒙古,没想到三百年后,外夷的手竟伸到了美洲。
“他们要的不是明朝的铁,是能用铁锻造的武器。”赵莽指着密信中“熟铁优先”的字样,“叶赫部的蛊毒需要用熟铁淬火,后金则用咱们的铁造箭簇,荷兰人坐收渔利,用美洲的毒药换武器原料。”蒙古郎中突然插嘴,说去年在后金边境见过荷兰商人,用金鸡纳霜与他们交换战马,再卖到苗疆。
截获的密信里还夹着张地图,标注着从广州港到后金的秘密路线,途经叶赫部、黑风口、广宁卫,最后抵达大同镇——正是蛊毒出现的地点。赵莽将联合商队的商路图叠在上面,发现两条路线几乎重合,只是商队运的是茶叶丝绸,他们运的是毒药铁器。
销毁秘鲁冰样本时,赵莽特意留下一点,封在合璧战车的铁甲缝里,与通关文牒和茶叶放在一起。“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前来送药材的商队首领说,“商路既能载着生计,也能藏着阴谋,咱们护的不仅是货物,是这条路的清白。”
翻译官将密信译本送往朝廷时,赵莽站在大同镇的城楼上,看着联合商队的战车再次出发。铁甲缝隙里的克蓝草种子在雨水里发胀,很快就会生根发芽。他知道,荷兰人的秘鲁冰、叶赫部的蛊毒、后金的铁器,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恶意,终究抵不过汉蒙苗各族联手的善意,抵不过那些在毒土上生长的希望。
雨停后的大同镇,医帐外晒满了药材,秘鲁冰的结晶在阳光下渐渐融化,与克蓝草的汁液混在一起,失去了毒性,反而成了治疗疟疾的良药。赵莽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世间的事物本无善恶,关键在于是否有人用智慧和勇气,将毒物变成解药,将阴谋变成警示,将三万里的毒路,变成连接善意的通途。
合璧战车的铁轮碾过雨后的路面,辙痕里的积水映出蓝天白云,像无数面镜子,照见阴谋的虚妄,也照见共生的力量。赵莽知道,只要商路还在延伸,只要那些藏在铁甲缝里的茶叶、丝绸和草药还在传递,来自美洲的秘鲁冰,就永远无法冻结这片土地的生机。
账房红毛
晋商“裕和昌”的账房飘着陈年账簿的霉味,赵莽的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红毛番药材”几个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道光二十三年的进货记录里,每批药材的斤两都精确到钱,而旁边用朱砂标注的“叶赫取货”数量,竟与他从广宁卫旧档里抄出的控尸蛊制作清单完全吻合。
“这账不对。”赵莽将两本账册并排放置,晋商的进货量总比市面上流通的多出三成,多出的部分去向不明,只在页脚有个极小的狼头标记——是叶赫部的图腾。账房先生的冷汗滴在算盘上,算珠碰撞的脆响里,混着远处商队卸货的吆喝,显得格外刺耳。
他忽然想起荷兰密信里的“熟铁换药材”,伸手翻开“裕和昌”的铁器交易记录,果然在同年同月有笔“匿名采买”,数量与药材进货量成正比,交货地点标注着“黑风口左近”——正是后金细作埋设炸药的老巢。
“红毛番药材”的入库单上,验收人签字处盖着个模糊的印章,仔细辨认竟是“叶赫部贡使”的印鉴。赵莽的手停在“每斤药材换五斤铁器”的等式上,这与荷兰密信记载的“秘鲁冰换明朝铁器”的比例完全一致,中间的差价,显然进了晋商与叶赫部的私囊。
账房角落的木箱里,藏着些用油纸包着的残留物。赵莽打开其中一包,蓝白色的结晶在烛光下闪着幽光,与大同镇热病患者体内的粉末、广宁卫尸骨中的蓝霜如出一辙。油纸的边缘印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火漆,上面还沾着点山西陈醋的酸味——是晋商用来防腐的法子。
“他们不止是买卖。”赵莽将账册拍在桌上,木桌的震颤让烛火剧烈摇晃,“晋商提供铁器和渠道,荷兰人运来秘鲁冰,叶赫部制成蛊毒,后金负责散播,四股势力勾结,就为了搅乱边境。”他想起去年在合璧战车上发现的晋商商号,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通关标记,现在看来竟是参与阴谋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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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闯进账房的伙计手里举着封信,是从广州港寄来的,信封上贴着荷兰邮票,里面的拉丁文信件经翻译后,赫然写着“‘裕和昌’已备好下批铁器,盼秘鲁冰速至”。信末的签名,与账册上的“红毛番药材”验收人笔迹出自同一人。
赵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