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铅笔,在西洋纸上疯狂书写,把崇祯元年街道的细节、张屠户的话、重复的爆炸次数全记下来。笔尖划破纸页,露出底下的符号,那些几何图形此刻看来,像极了三个重叠的爆炸范围圈,中心都指着紫禁城。
“这不是梦。”周延儒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璇玑玉的残片,金属肌理上传来微弱的震颤,像在回应他的话,“是器物在示警,是那些死在未来的人,借星轨的回溯,来求一个真相。”
窗外的日食已经结束,晨光透过窥管照在纸上,将“崇祯元年”四个字晒得发白。周延儒忽然明白徐光启说的“量子隧穿”是什么——不是穿越时空的法术,是器物记住的苦难,是冤魂借着星轨的缝隙,向生者发出的、跨越三年的呼救。
他将写满字的西洋纸折好,塞进璇玑环的暗格,与徐光启的碎片贴在一起。这次,金属与纸张接触的瞬间,他清晰地听见声极轻的叹息,像无数人在说:“记住我们。”
钦天监的晨钟再次敲响,比往日更沉,更缓,像在为那些还未发生、却已注定的灾难,提前默哀。
星轨囚笼
第二章:隧穿惊魂
酒旗上的“天启六年”四个字被火燎得发黑,却仍能看清那歪斜的墨迹——是魏党亲信题写的,笔锋里带着股说不出的戾气。周延儒盯着那四个字,双腿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跟着狂奔的人流往东北方向涌动。西南方的天空已被蘑菇状的黑云彻底覆盖,热浪裹挟着碎石砸在脸上,竟没留下半点伤痕,只有种穿透幻影的冰凉。
“让开!都让开!”几个锦衣卫骑着快马冲过来,马蹄踏在燃烧的木板上,溅起的火星落在周延儒的官袍上,瞬间穿透布料,像穿过了层薄雾。他这才惊觉,自己此刻的身形是半透明的,能看见身后张屠户抱着儿子的背影,能看见酒肆掌柜正从废墟里刨出半坛烧刀子,酒液洒在地上,立刻被火星点燃。
“是真的...”周延儒喃喃自语,指尖穿过块飞来的碎石,那触感与璇玑玉的金属肌理惊人地相似。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缝里能看见街面的裂纹,裂纹中渗出的硫磺烟正顺着指缝往上爬,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星图——虚宿的位置亮得刺眼,比任何一次观测都要清晰。
人群突然骚乱起来,有人指着空中尖叫:“飞起来了!人飞起来了!”周延儒抬头,看见十几个百姓被气浪掀向高空,身体在黑云中翻滚,像被狂风卷走的落叶。其中个穿布袍的老者在空中挣扎时,周延儒认出了他——是徐光启,只是这张脸比记忆中年轻,正死死攥着块璇玑玉,玉面的蓝光在黑云中划出道弧线。
“抓住那玉!”地面上的魏党缇骑举着网兜嘶吼,网绳上缠着的铁丝闪着冷光,“魏公公说了,得玉者得天下!”
徐光启的身影突然在空中定格,转头望向周延儒的方向。尽管隔着漫天火光,周延儒仍能看清他嘴唇的动作:“星轨是桥,能通过去,也能回来。但得留下买路钱——”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就被团火球吞噬,璇玑玉从空中坠落,正好砸在周延儒面前的青石板上,裂开的断口处,露出与他怀中相同的银白色金属。
周延儒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玉面,整个人就被股巨力拽向高空。风在耳边呼啸,他看见王恭厂的全貌正在眼前展开:地窖里的火药桶堆成了山,桶身上的“魏”字在火光中泛着红光;镇厂石碑的铁柱正在熔化,银白色的金属液顺着裂隙往地下渗,在泥土里汇成细流,像条藏在地下的银河;而那些被埋在废墟下的工匠尸体,手指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紫禁城的方位。
“他们在提炼金属液。”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赵二的徒弟,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手里举着块沾满血的账册,“魏党从三十八年就开始挖地道,把璇玑玉的碎末混进火药,炸一次,金属液就往皇宫渗一寸。他们要...”
账册突然在火光中燃尽,赵二徒弟的身影也开始透明。周延儒这才发现,半透明的不止自己,所有被卷入这场灾难的人,都在以不同的透明度存在——刚死的人最清晰,像还在淌血的伤口;死了半日的人已泛着白雾,像将散的烟;而那些早已化为焦炭的,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被雨水打湿的墨迹。
“这是记忆的叠加。”周延儒突然明白,璇玑玉不仅能回溯时间,还能储存死难者的记忆,每次爆炸都是次记忆的刷新,将更多人的痛苦刻进金属肌理。他胸前的衣襟此刻竟真的浮现出崇祯元年的莲花徽记,徽记中心的“历”字正在旋转,转出个细小的漩涡,漩涡里浮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怀里的《新法算书》。
西南方传来第三次爆炸,比前两次更猛烈。周延儒看见紫禁城的角楼塌了半边,飞散的砖瓦中,有块龙纹琉璃瓦在空中划过抛物线,正好落在他脚边。瓦底刻着的“天启六年”字样下,还藏着行极小的字:“玉碎则龙惊”。
“该回去了。”徐光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在耳边。周延儒转身,看见老者的身影站在黑云中,手里举着本完整的《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