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纸塞进雕版缝隙时,纸角被木刺勾住,露出半截符号。徐光启慌忙用指甲将其按进去,指腹蹭到梨木上的刻痕,那是工匠特意留的“徐”字暗记,此刻却成了藏秘的绝佳之处。他忽然想起利玛窦说的“文字如种”,埋进土里,总有发芽的一天。
庙门被踹开的巨响震落了神像头顶的泥块。魏忠贤的亲信刘公公带着兵丁冲进来,手里的钢刀劈向供桌,木屑飞溅中,徐光启看见兵丁们举着的画像——泛黄的宣纸上,老石匠的皱纹被画得像刀刻,赵二的铜戒指在画像里闪着冷光,正是三十八年参与地裂挖掘的工匠模样。
“搜!”刘公公的尖嗓子刮得人耳膜疼,他的蟒袍下摆沾着新鲜的泥土,鞋跟上还挂着片稻壳——那是从钦天监后院的试验田沾来的,他们定是先去了那里。“魏公公说了,找到带星纹的物件,活要见物,死要见尸!”
徐光启抓起半块璇玑玉,金属肌理在掌心冰凉。李之藻正被两个兵丁按在地上,烧伤的右手被踩在靴底,疼得额头冒汗却死死咬住嘴唇——他怀里藏着另一半金属轨道,刚才情急之下塞进了伤处的绷带里。
兵丁的刀鞘撞在《农政全书》的雕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徐光启突然将玉佩往嘴里塞,金属的凉意刺得喉咙发紧。他听见自己臼齿咬碎玉块的脆响,银白色的碎片划破食道,带着血腥味滑进肚里——这是最后的退路,只要符号还在,只要他活着,就有机会让真相见光。
“他吞了东西!”刘公公尖叫着扑过来,指甲抠向徐光启的喉咙。兵丁们的画像掉在地上,老石匠的脸正对着徐光启的脚边,画像上的眼睛被火药熏得发黑,却像在死死盯着他怀里的雕版。
徐光启猛地撞开刘公公,抓起雕版砸向兵丁。梨木版上的“稻”字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麻纸边角。他趁机往地窖口滚去,后背被刀划开道口子,血顺着衣襟往下淌,滴在画像上老石匠的脸上,像给死者点了颗血痣。
“地窖!”刘公公指着盖板的缝隙,兵丁们的刀立刻往那里戳。徐光启看见小赵从地窖里探出头,手里举着个火折子——那是王恭厂的火药引信,少年的眼里闪着决绝的光。
“走!”徐光启将雕版扔进地窖,李之藻跟着跳下去时,烧伤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兵丁的刀已经劈到头顶,徐光启突然想起《农政全书》里的话:“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可此刻支撑他的,不是五谷,是藏在字里的真相。
地窖盖板合上的瞬间,他听见上面传来爆炸声。小赵点燃了剩下的火药引信,火光照亮了盖板的缝隙,也照亮了雕版上的“救荒”二字。徐光启抱着雕版蜷缩在黑暗里,喉咙里的血腥味混着地窖的霉味,像吞了口掺着血的泥土。
李之藻在黑暗中摸索着展开麻纸,借着从缝隙透进的火光辨认符号。“这是...水渠的剖面图?”他忽然惊道,“和《农政全书》里的《水利图》惊人地相似!”
徐光启的手指抚过雕版上的刻痕。那些用来标注水渠坡度的符号,与璇玑玉上的反重力系数公式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忽然明白,永乐年间的天工们早已发现,水往低处流的规律,与星辰不落的奥秘,本就是同一套法则——就像灾祸与真相,从来都藏在最寻常的事物里。
上面的惨叫声渐渐平息。徐光启从盖板的缝隙往外看,刘公公的尸体趴在画像上,血把老石匠的脸浸成了暗红色。兵丁们举着火把四处乱戳,火光里,他看见三十八年参与挖掘的工匠画像在燃烧,纸灰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
“他们在销毁证据。”李之藻的声音发颤,“下一个就是我们。”
徐光启将雕版抱得更紧。麻纸藏在“稻”字的刻痕里,玉的碎片在胃里隐隐作痛,像有颗种子在生根发芽。他知道,只要这雕版还在,只要喉咙里的血腥味不散,三十八年的秘密就不会被烧尽。
就像地里的种子,哪怕被石头压住,也总能钻出芽来。
地窖外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五更天了。盖板的缝隙透进第一缕晨光,照在雕版的“农”字上,那笔画里的麻纸边角在光线下微微颤动,像片即将展开的新叶。
天工秘语:徐光启的预言暗线
第五章:青史余音
崇祯元年的清明,细雨裹着纸钱灰落在徐光启的墓碑上。李之藻用枯树枝挑着《璇玑问对》的刻本,火舌舔舐着蓝布封皮,将“玉衡倾,天火降”的字样烧成灰烬。墓碑后的松树抽出新绿,树洞里藏着的《农政全书》雕版被雨水浸得发胀,梨木上的“稻”字刻痕里,那半张麻纸符号正随着风微微颤动。
“大人,您猜对了。”李之藻对着墓碑低语,烧伤的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那是汤若望教他的祈祷手势。雨丝打湿了他的鬓角,混着未干的泪痕滑进衣领,“王恭厂的火药里掺了璇玑玉的碎末,魏党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