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指向钱进,说:“刚才我手下的同志说了,要是我们解决不了这些问题,回头你们去市里朝我们脸上吐唾沫吐痰,我们不反抗!”
“可能有社员同志要说,嗯,我们去不了市里,去了市里也找不到你们,所以你们当然可以在这里随便的许诺,白牙红舌的谁不会说话呢?”
“那我就重新说句话,我韦斌把自己的帽子留在你们这里,不解决虫灾,我不戴这顶帽子了!”
说着,他一把摘下头上的列宁八角帽摔在了地上,又使劲一挥手:“走!”
围成大圈的农民被这番话给提起了希望。
韦斌扔的是防寒帽子,说的是乌纱帽。
供销系统的领导干部们意识到老大这是动真格的了,顿时噤若寒蝉跟在后头。
王守财也跟在后头,他弱弱的问:“领导,我、我们公社响应了县里的号召,去年冬天分了农田,干起了大包干。”
“你们说、你们说,这政策,这是不是……”
“现在我们大队不少人说,老天爷降下虫灾就是……”
“就是胡说八道!”韦斌严肃的说,“农民积极从事生产,这是国家的号召,是全体人民群众的生活希望所在。”
“少部分人说这个话,他们是在搞封建迷信。领袖同志早就说过了,国际歌里也唱过了,世界上没有神仙鬼怪也没有救世主,我们人民就是自己命运的主人!”
汽车发动。
迅速离开。
领导们亲眼看过情况之后。
灾情像滚开的油锅滴入了冷水,瞬间炸开了。
事实证明基层干部没有夸大其词,恰恰相反,他们说的还是保守了。
特别是几个见过蚜虫往外逃散地区的领导,吓得回到市里直接向省里上级单位打报告了。
供销总社这边,韦斌同样往省里打了电话,然后就出来喊:“开会!各科室副主任以上级别的领导,立刻,第一会议室!”
“另外迅速给县里的同志打电话,主管领导都得过来,都得到位——”
“嗯,”他沉吟一声,又说,“还是让他们参加晚上的会吧,这样有足够的时间过来,把所有公社供销社的负责人也叫来,我要听听一线同志的意见。”
来回路途加上现场勘查很耗费时间,此时都是下午了。
很快。
大会议室挤满了人。
下过乡的几个领导干部把情况告知给其他人,窃窃私语中,麦田危机清晰的传播开来。
好些人愁的开始抽烟。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呛得人想流泪。
临时,农业局的几位领导和专家也过来找韦斌,于是韦斌索性给带到了会议室里。
农业单位的这些人表情比他们还不好看,一个个脸绷得像石头。
韦斌先让一个县里赶来市里的农业单位领导做了个简短汇报。
领导声音沉重地介绍了灾难的广度和深度。
虫源来自去年这个反常的暖冬,主要是往年一冬十几场雪,农田里积雪是要持续一整个冬季的。
可去年冬天也就小雪三五场,一场大雪都没有。
这就导致白天时候阳光可以直晒农田,给土地保持了较高温度。
这种情况下,导致蚜虫虫卵的越冬存活率估计达到骇人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现有的库存农药全部被紧急调集分析,从最常用的666粉、敌敌畏,到各类库存有机氯制剂,专家拿着报告的手指都在轻微哆嗦。
药效几乎为零,没有用。
如今改革开放了,经济活泛一些,生产力增长了一些,从海滨市到大江南北,国内各大农药厂的生产线都在轰鸣,但生产的仍是计划内的、面对常规害虫的老品种药剂。
会议持续了漫长的两个多小时,后面韦斌让所有人踊跃发言。
有人提出加量喷洒,有人说该研究生物防治,甚至还有个傻鸟提到向老天求雨……
韦斌听到最后的提议都懵逼了,一个劲的问‘这他吗是谁啊’。
后来才发现是负责打扫会议室的老清洁工也混进来了……
考虑到老太太是封建社会生人,头脑比较封建。
加上此时出主意也是一番好意,最终韦斌放过了她,就是找人把她给叉了出去。
政工科这边,封长帆摁下烟蒂问:“能不能先发动群众们把麦田给搞出隔离带来?”
“就像灭火工作那样,搞个隔离带,不要让虫灾扩散开……”
“蚜虫会飞的。”一个专家苦笑道,“春季它们要交配和繁衍,会长出翅膀飞翔。”
封长帆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所以还是需要歼灭它们,否则虫灾会往四周扩大。
其他人又纷纷开口,可不是杯水车薪的提议就是脱离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