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骂别人的娘。
骂李叙白给他挖了个坑。
骂自己一时冲动,给自己挖了个坑。
骂怎么伤了这么多人,让他掉在坑里爬不出来。
这会儿跟在余忠的身后,顶着大太阳往华阳宫赶去,他就老实了,谁的娘都不敢骂了。
余忠是个老狐狸,跟王汝凯也大了几十年的交道,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笑眯眯的看着王汝凯:“王院使没有骂娘,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王汝凯横眉冷对:“怎么,你皮痒了,想让我骂骂你?”
余忠笑了:“王院使还是省省嘴,留着骂别人吧,对了,许老大人在殿里等着王院使呢,王院使要不一会骂骂他?”
“......”王汝凯气笑了:“我是脾气差,不是脑子傻!”
一直到进了华阳宫,王汝凯的脸色都没有恢复正常。
许承运一见他这模样,指着他笑出了声:“陛下,这个老货这几日用的狠了,看这脸垮的,不定在心里怎么骂老臣呢。”
王汝凯和许承运年纪相仿,官位虽然相差极大,但是这些年许承运七灾八难不断,一年之中有半年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王汝凯对许家比对自己家都熟悉。
听到许承运打趣自己,王汝凯也不恼,冷飕飕的一笑:“你个老货还活着呢,我不得骂个够啊。”
“那是,我的命在你手里捏着呢,”许承运笑着,极其自然的伸出手。
赵益祯一边批折子,一边分出心神,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绷了两日的心神,也慢慢的松懈了下来。
熔金般的阳光从半开的殿门洒落进来。
稀薄的轻尘在一线光亮中流转沉浮。
雕花窗棂上的红漆是新刷的,在阳光中闪着锋利的红芒。
这座大殿,难得有这样静谧又温情的一刻。
王汝凯仔仔细细的切了个脉,哼道:“没什么大事,你这身子比前些年倒还硬朗了些,只是受了风,一时半刻死不了。”他微微一顿,偏着头笑道:“你个老货都这把年纪了,就别干什么夤夜会佳人的风流事了,山里冷,容易把你冻死。”
听到这话,许承运的神情僵硬了一瞬,转瞬间便恢复如常,放下衣袖,遮掩的一笑:“会佳人?老头子我是有心无力,还会哪门子佳人?”
王汝凯觑了一下赵益祯的脸色,突然凑近了许承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低语:“听说你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争气,我这有药,你要不要试试,再生个争气的儿子出来?”
“......”许承运神情一滞,哭笑不得:“那若是生的儿子还不争气呢?你替我养着?”
“......”王汝凯顿时跳开老远,避如蛇蝎:“别逗了,我还一家子不肖子孙,全靠着我这点俸禄养活,再给你养儿子,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呢!”
“那不就得了?”许承运整理好衣裳,笑道:“子孙自有子孙福,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天好日子可过,就少替他们操些心吧。”
听到这话,赵益祯抬头道:“许师怎么能这么想,方才王院使不是说了吗,许师的身子没有大碍,甚至比前些年都要硬朗,定能看着子孙成才的。”
许承运赶忙行了个礼:“是,陛下所言极是。”
赵益祯搁下笔,凝神道:“朕记得,许师的长子在御林军当差?”
许承运应声称是。
赵益祯想了想:“不如将他调到御前来,朕身边也有个熟悉的人,也放心。”
听到这话,许承运赶忙跪下谢恩推辞:“陛下,犬子资质平平,恐御前失仪。”
“许师这话就不对了,”赵益祯仔细回忆了一下许承运长子的模样,发现已经记不清楚这个年长他十几岁的男子是什么样的了,不禁怅然道:“朕当年跟许师读书的时候,大郎给朕带过许家的饭菜。”
“......”许承运惶恐不安道:“都是犬子顽劣不懂事,当年那饭菜,害的陛下被大娘娘训斥了。”
王汝凯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接口道:“可不,微臣记得那是一碗海鲜粥,陛下用了之后,不但身上发了疹子,风寒也加重了。”
想到往事,赵益祯会心一笑,更坚定了要将许家大郎调到御前的决心,一刻都不耽误的吩咐余忠去唤人。
许承运拦了几下,发现无力阻拦,只得放弃了。
王汝凯斟酌了个方子,走出殿门抓药煎药,正好与匆匆而来的许家大郎许砚璋错身而过。
他鼻尖儿微微一动,神情怪异的看了许砚璋一眼。
许砚璋没有在御前走动过,算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成年后的景帝,与幼年时截然不同的景帝,不禁神情紧张,磕磕巴巴的行了个礼。
许承运偏了偏头,简直对自己这个木讷的儿子无法直视了。
赵益祯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