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怀中昏迷的苏凌,眉头似乎极其微弱的蹙了一下,嘴唇极其艰难地、用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极其微弱的吐出几个字。
“你......做......不......出......”
声音微弱得如同幻觉,随即彻底归于沉寂。
浮沉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苏凌紧闭的双眼和那毫无知觉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神情,愣了足足好几息。
“雾草!都这样了还拆我台!”
浮沉子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暖意和......被戳穿的无奈。
随即,他脸色猛地一变!因为他感觉到苏凌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微弱,身体也似乎冰冷了几分!
“不好!玩脱了!......”
浮沉子怪叫一声,再不敢有丝毫耽搁!他抱紧苏凌,将体内真炁催动到极致,脚下如同生风,玄色道袍在夜色中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抱着怀中生死未卜的苏凌,三晃两晃,便彻底融入了龙台城西深沉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欧阳旧宅,在惨淡的月光下,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爱恨交织的血色风暴。
......
夜深,龙台。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大雨。
仲春的雨,细密如针,无声无息地浸湿着京都的夜。
雨丝被风吹斜,轻轻扑打在孔府那连绵的青砖院墙与厚重的灰瓦之上,簌簌作响,更添几分夜的岑寂。
这座府邸占地颇广,却仿佛刻意隐去了所有张扬的棱角。高墙深院,不见雕梁画栋的炫耀,唯见岁月沉淀的青灰底色。门楣朴素,紧闭的乌漆大门上,两个黄铜门环在檐下灯笼的微光里,也只显出一点黯淡的、几乎要被夜色吞没的金属反光。
府内亭台楼阁的轮廓,在雨夜中影影绰绰,沉静如酣眠的巨兽,将所有的秘密与奢靡都深深敛入它沉默的腹地。
在这片沉入深渊般的黑暗府邸中,唯有一处,挣扎着透出一点微弱而执拗的光亮——那是府邸最深处,大鸿胪孔鹤臣的书房。
窗纸上,映着一个披衣端坐的身影。
孔鹤臣斜倚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身上松松罩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细棉直裰。
书案一角,一盏青铜雁足灯静静燃烧,跳跃的烛火将他的侧影拉长、扭曲,投在身后满壁高耸的书架上。
那光亮仿佛被书房内堆积如山的典籍和沉重的氛围所压迫,只能勉强在他身前圈出一小片昏黄的光域。
他手中捧着一卷书,正是前朝重臣桓宽所著的《盐铁概论》。指尖缓缓滑过书页上“明主之御世也,务在安民而已”一行墨字,目光却显得游离而深不可测。
烛光映着他清癯的面容,颧骨略高,唇线紧抿,透出一种近乎刻板的方正。只是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偶尔掠过烛火时,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精明与审视,仿佛在字句的缝隙间反复称量着其中的名望与可利用的斤两。
雨声细碎,书页沙沙。
这夜读的清苦景象,确乎是他孔鹤臣——朝野称颂的清流魁首——最恰如其分的注脚。即便是在这深府内院,独处无人窥伺之时,这姿态也早已融入骨血,成为一种无需思索的本能。
倏然!
一股凛冽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破开窗外雨夜的湿气,穿透紧闭的窗棂纸,直扑而入!
那寒意并非无形,它裹挟着一道令人心惊的锐响——一道快得只余残影的赤红身影,鬼魅般掠过窗外!
孔鹤臣甚至来不及抬眼看清那是什么,瞳孔才刚刚因惊愕而扩张,只觉一股冰冷的劲风已迎面袭来!
“噗嗤!”
一声极轻微的闷响。案头那盏青铜雁足灯的火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咽喉,猛地一跳,随即彻底熄灭。
不是被风扑灭的摇曳,而是被某种坚硬冰冷的东西精准地、不容置疑地击穿了灯芯!
黑暗,瞬间如墨汁般泼满了整个书房,浓稠得令人窒息。
方才还清晰的书卷、书架、桌椅轮廓,刹那间被彻底吞噬。孔鹤臣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提到了喉咙口!书卷从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啪”的一声砸在案上,又滚落在地,发出更大的声响。
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惊悸攫住,几乎是本能地、狼狈的猛然从宽大的太师椅中弹了起来!
“谁?!”
一声厉喝冲出喉咙,声音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颤抖。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这声喝问显得如此突兀而空茫,转眼便被窗外淅沥的雨声无情地淹没。
恐惧攫住了他,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惊怒!
是谁?竟敢潜入大鸿胪府邸,行此鬼祟之事?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政敌的名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