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转身对身后一群人说道,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场。赵家帮、林娴敬、解臣几个立马跟上,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好三三两两地往回挪步。刚才那一追,追得人心浮气躁,现在冷静下来,反倒觉得有些荒唐??几十号人,赤手空拳追两个破衣烂衫的背筐汉子,说出去都丢人。
可徐千里不这么想。他走在赵军旁边,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赵把头,那俩人我认得真真的,就是劫我的那伙人里的。一个瘸腿,走路拖着右脚;另一个左耳缺了个角,像是被刀削过??刚才那个背筐的,就是他!”
赵军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你不信?”徐千里急了。
“信。”赵军淡淡道,“但我更信眼见为实。刚才那俩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可他们身上没枪没刀,连根木棍都没抄。要是真土匪,会这么傻?被人一喊就??”
徐千里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娴敬在旁插了一句:“小哥说得有理。土匪再蠢,也不会大白天往人堆里撞。除非……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宋七站在后头接话,“故意来送死?”
“不一定是送死。”林娴敬眯起独眼,目光扫过众人,“可能是试探。”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了一下。
赵家帮低声道:“试探啥?”
“试探咱们的反应。”林娴敬缓缓道,“看看咱们遇事慌不慌,有没有主心骨,值不值得下手。”
赵军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扬:“还是你脑子灵。”
林娴敬嘿嘿一笑:“跟你混久了,沾点光。”
一行人回到宿舍院前,天已擦黑。郭大胡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八个小参贩子也各自回屋。院子里只剩下几条长板凳,歪七扭八地摆着,像打完架后的残局。
赵军往中间一坐,掏出烟盒又散了一圈。火光接连亮起,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说正事。”赵军吸了口烟,吐出一缕白雾,“今天这事儿,不能当笑话听。路匪敢进城堵人,说明他们胆子肥了。可他们为啥专挑咱们这几拨动手?”
没人答话。
赵军自己接道:“因为咱们带钱。邵天鹏的小会一开,谁不知道今儿来了多少现金?郭大胡子拍下那苗参,四百四十块揣兜里;咱赵家帮也收了趴货,三百八十块成交。再加上张家帮、吴家帮,少说得有两千块现洋在城里转悠。”
“两千?”宋八倒抽一口冷气,“这年头,县城银行金库也不过这个数吧。”
“所以。”赵军盯着地面,语气沉了下来,“有人盯上了咱们。不是偶然,是冲着钱来的。今天这两个‘逃犯’,八成是探路的。明天,后天,说不定夜里就会来真格的。”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李如海搓着手道:“要不……咱们分头走?早点离城?”
“不行。”赵军摇头,“分开了更容易被吃掉。土匪最擅长的就是截散兵。咱们得抱团,一路走,一路防。”
“可咱们没枪啊。”解臣皱眉,“除了你和徐老板,谁手里有家伙?”
赵军笑了笑,从腰后慢慢抽出一把短柄猎刀,刀鞘陈旧,刃口却寒光凛冽。“我有这个。还有这个。”他又从怀里摸出一支老式转轮手枪,锈迹斑斑,但看得出保养得当。
“这……这不是庞瞎子那天拿的枪吗?”林娴敬瞪大眼。
“借的。”赵军轻描淡写,“他说让我用几天,防身。”
众人一听,差点笑出声??庞高明哪是借枪,分明是吓得不敢留家里,硬塞给赵军保命的。
“我也有一把。”徐千里也掏出手枪,虽然样式老旧,但枪管锃亮,显然是常使的。
“我有猎叉。”沈秋山站出来。
“我有砍刀。”宋七拍拍腰间。
一个个报上来,竟也凑出七八件硬家伙。赵军点头:“够了。今晚咱们不睡死,轮流守夜。明早统一出发,路线我来定。”
“你定?”张跃进拄着拐杖凑过来,“你不怕迷路?这山我走过七十回,闭眼都能摸到岔道口。”
“你熟路,我熟人。”赵军看着他,“我知道土匪会在哪儿蹲点。”
张跃进一噎,没再说话。
当晚,赵军安排值守:赵家帮守前门,林娴敬带两人巡后墙,徐千里和沈秋山负责屋顶?望,其余人两小时一班轮换。他自己则抱着枪坐在院子中央,像尊石像,纹丝不动。
半夜,起了风。
树叶沙沙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赵军耳朵一动,抬眼看向西边山坡??那里黑黢黢一片,连星光都被树冠吞了。
“林娴敬。”他低声唤。
“在。”黑影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