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有今日,我当初何苦费尽心思将你扶上这个位置?”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扶着旁边的桌子,叹息道:“芙儿,你可恨我?”
再强势的人,也不免有脆弱的时候。皇太君身居后宫多年,历经大半生风雨,什么没见过?最后在面对自己孩子的事情上,终究还是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凰静芙摇摇头,笑道:“当初父后若不那么做,儿臣只怕早就已经死了。”她顿了顿,认真道:“乱世天下,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儿臣身在这个位置,便不能推诿。”
皇太君不说话,眼底隐隐痛楚蔓延。战场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是清楚的。这一去,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舍得?
凰静芙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一笑。
“父后,这是我的责任。”
……
入夜,茵城。
月色洒落枝桠,透过窗纱照进屋内的纤细身影,浅浅而寂寞,寂静而哀伤。
信纸从指尖脱落,凰静贞呆呆的坐着,不一言。
明月笙推门而进,捡起脚边的纸,看了眼,又看向面无表情眼神朦胧的凰静贞,推着轮椅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凰静贞恍然回过神来,脸上下意识的扬起一抹笑容。
“你来了?”
明月笙直直的看着她,看得她脸上表情越来越僵硬。
“为…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明月笙收回目光,淡淡道:“想哭就苦出来吧,没人逼你一定要忍着。”
凰静贞张了张嘴,话未出,眼泪却已经在眼眶打转。她连忙别开脸,抹了抹眼角,故作坚强道:“谁说我要哭了?四哥他为国捐躯,死得光荣。他临死都不投降,作为他的妹妹,我怎能哭哭啼啼给他丢脸…”
“静贞。”
手被他抓住。
她声音一顿,目光缓缓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知道是惊是喜或是感叹是失落。隐忍多时的泪水破涕而下,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他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三年了,他除了对她视而不见,便是冷冰冰的叫她公主,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闺名,却是在这个时候。她分不清他此刻给予的温情到底是同情还是怜惜。她只知道心很痛,很需要一个温暖的胸怀供她依靠。
她猛然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
明月笙怔了怔,下意识的要去推开她。她却在他耳边低低道:“别动,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明月笙伸出的手顿住,慢慢的落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没有说话。他不懂得安慰人,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三年,她陪在他身边,无论何种境地,她都笑得那般明朗而开怀,像开在阳光下的向日葵,让人看了便觉得舒服。见惯了她的坚韧倔强,见惯了她的从容不迫和坚强,从未想过她也会这般脆弱哭泣。
或者是因为习惯,她日日陪在他身边,即便他想要忽略,她却也不可避免的融入了他的生活中。对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不知道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也不知道该以对她存着什么样的情感才合适。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阿笙…”
她终于叫出了放在心中三年的两个字,低低的,脆弱的,含着喑哑呜咽的语气,令他浑身一震。
明月笙浑身僵硬,眼眶骤然放大,连手指都在颤抖。脑海里划过另一张脸,划过另一个声音,也如这般悲切的呼唤那两个字。
他心神震动,止不住的颤抖,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即伸手推开了凰静贞,茫然而微微愤怒质问的看着她,更多的却是痛楚和自责。
凰静贞原本还在因兄长之死而悲切哭泣,这么多年以来,她终于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么一点温暖,才不至于让她不至于如此痛苦崩溃。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推,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手磨破了皮,血丝渗了出来。
她怔了怔,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抬头茫然看着他。
“阿笙,你怎么了?”
那两个字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让原本已经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想要伸手扶她起来的明月笙再次一僵,随即眸光涌上怒火。
“闭嘴,不许这么叫我。”
凰静贞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模样。这三年来她也多少了解他的性子,冷冰冰的不近人情,除了别乱动他的那盘棋,平时怎么招惹他他都可以冷眼旁观不予理会。便是动怒,也顶多就是语气难听一点,却从未如此面色震怒的对她大吼。
她茫然了,却因他如此狂的模样心中更痛。她一直知道,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那是他心底无法触碰的伤,就如同那盘棋,任是和他再亲近的人,都无法触碰。
那么刚才,她是无意间触碰那道伤口了么?
因为那个人,所以他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