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月知道后,笑着拉他蹲在花园里,指着一朵鲜红的牡丹让他闭上眼,去闻。
“记住这个味道,浓烈、甜馥,像最热的夏天。这就是‘红’。”
她又摘下一片翠绿的叶子,“这个味道,清冽、带着点涩,是‘绿’。”
她教他用嗅觉、触感,甚至声音去“认识”颜色。
孟池黯淡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世界在他心中重新变得斑斓,尽管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
他还喜欢和花如月一起蹲在草丛边,拨弄草叶寻找叫声嘹亮的蝈蝈,那时他脸上会露出最纯粹、最开心的笑容。
一日,花如月外出,恰好遇上在街角帮父亲跑腿的孟池。
孟池一眼就认出了原来这位对自己很好的大姐姐,正是府里那位神秘的夫人。
他惊喜地睁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花如月,想跟又不敢说。
花如月被他那模样逗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发什么呆?走吧。”
于是,孟池欢天喜地地跟着花如月上了马车。
到了繁华街市,两人下车闲逛。
孟池看什么都新奇,紧紧跟在花如月身侧。
就在这时,对面集市突然骚乱,一匹受惊的疯马嘶鸣着冲撞过来,人群惊叫四散!
花如月正站在路中,眼看疯马冲到近前,她正待凝神将其制伏,身侧却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是孟池!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花如月推向旁边。
自己却因反作用力踉跄后退,正好被疾驰而来的马蹄狠狠踏中。
“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伴随着孟池短促的闷哼。
鲜血瞬间从他口鼻中涌出,小小的身体像破布娃娃般被撞飞出去,滚落在地,一动不动。
花如月被推得撞在街边货摊上,稳住身形回头,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血红。
她冲过去,颤抖着手去探孟池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孟池!孟池!” 她声音发颤,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褪去了。
孟池被紧急抬回府中,大夫来了又走,皆是摇头叹息:“肋骨断折插入肺腑,内出血严重……回天乏术,准备后事吧。”
屋内,孟启握着儿子冰冷的小手,哭得撕心裂肺,不敢相信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转眼间就要天人永隔。
花如月站在门外,听着孟启的悲泣和屋内压抑的死寂,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指尖微光一闪,孟启便软软昏睡过去。
她屏退所有下人,关上房门。
看着床上气息奄奄、面色金纸的孟池,花如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不再犹豫,双手结印,精纯的仙灵之力带着勃勃生机,源源不断地渡入孟池残破的身体。
断骨续接,内脏修复,瘀血化散……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孟池,他惨白的脸上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片刻之后,孟池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除了有些虚弱,竟已与常人无异。
而花如月脸色却瞬间苍白如纸,额角沁出冷汗。
院子里开始有了窃窃私语。
“怪了,我亲眼看见那孩子的腿都断了,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这就……能下地走动了?”
“何止能走,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太邪门了!”
“要么是用了什么了不得的邪术……要么,根本就不是人!”
“嘘!小声点,别让主家听见……”
白九思很快赶了回来,看到面色惨白、气息紊乱的花如月,又听了下人的回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一边小心地给花如月喂下稳定伤势的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疯了?竟敢如此肆意干涉凡人命数,还用上了法力!你知不知道这反噬有多重?
若不是我及时察觉,替你暂时遮掩了此地天机,玄天使者早就来了!”
花如月靠在他怀里,药力化开,疼痛稍缓,却嘴硬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他是为了救我……”
“救你?”白九思闭了闭眼,压下翻腾的情绪,“那是他的选择,他的命数!你这一出手,他的命是改了,你的劫呢?我们此行的目的呢?全乱了!”
花如月目光如水:“谢谢你帮我。”
白九思拉着她的手,郑重道:“没有下一次。”
两人感情经历这次波折倒愈发恩爱。
而被救活的孟池,对花如月的感激之情达到了顶点。
他康复后更加勤勉,几乎包揽了院内力所能及的所有活计,沉默寡言,却将花如月偶然提及的喜好、白九思的习惯都默默记在心里,伺候得无比周到。
时光如流水,平静而隐秘地淌过。
孟池从瘦弱的孩童长成了挺拔的青年,依旧在栖砚斋内辛勤劳作,诚恳本分。
转眼,二十年过去。
白九思觉得,是时候让孟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