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手里绣着锦缎,想着自己这些天连贴身伺候的机会都少了,大觉不快,咬了咬线,也直直道:
“可不是!府里这么多姨娘,可把主子爷忙死了。”
雪雁也附和着:“爷的心也忒软,那些姨娘偶尔陪陪也就是了,非要给足体面,掏心掏肺的,连咱们太太陪的都少了,倒让那些没脸的占了便宜!”
黛玉横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一个字都没说,你倒替我费心了。”
众丫鬟见觑着太太的脸色,她似乎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只好作罢,一时气氛稍有凝滞。
尤三姐便给尤二姐了一杯温水,递到她跟前。
只见尤二姐摸着小腹,那柔媚之色稍褪,更多了几分温软和乖顺,轻声道:
“太太说的是,这主子有主子的要紧事,咱们私底下发发牢骚也就是了,可别当面惹了主子不快。”
金钏抿嘴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咱们姐妹里,就你先得了这天大的造化,今儿有了身子,说话都带着仙气儿了。”
尤三姐便护着姐姐,取笑道:“若论起卖乖,还是咱们金钏姐姐更胜一筹呢。仔细说来,爷就是吃你胭脂吃的最多了!”
众人听罢,也抿嘴笑作一团。
柳五儿道:“金钏姐姐的胭脂,与府里采购的不大一样,无论是色泽、味道都要清甜得多。”
黛玉见她们终于转了话题,抿嘴一笑,打趣道:
“金钏,你那胭脂自是极好的,也不知你用得甚么法子调的?”
几位丫鬟听得这话,也纷纷起了兴致,跟着起哄夸赞起来。
这整个列侯府谁不知道林寅最爱吃金钏的胭脂?
只是这等讨主子欢心的绝活,平日里不便讨教,如今主母太太开了口,她们便也想得个好。
金钏听得众人吹捧,羞的低下头:“不过都是些土法子,只是这会才调,只怕来不及。”
晴雯眨了眨狐媚眼儿,颇为好奇:“为何来不及?”
“若是做那简单的应急,倒是当天就能用;可要是想做那又香又润、尝着甜鲜的精致款,总得搁上三五日才行呢。先说那当天能成的,就是取新鲜红花捣了,用细纱布去黄留红后,兑上点槐花蜜和少量熔好的羊脂,搅匀了
就装盒。
这样做出来的,颜色鲜亮,抹上唇也润,就是香气浮在表面,味道单薄了些,花味儿浸得不透。咱们自己用还凑合,可若想讨了主人的欢心,这便差了许多。”
众人认真听着,皆连连点了点头,黛玉见这些丫鬟的模样,也微微一笑。
晴雯咂巴了一下嘴,赞叹道:“这倒真是长学问了!”
金钏又笑道:“这胭脂膏子的手艺,要做到色泽亮丽、润唇养肤,还得闻着甜、尝着鲜。得捡那清晨带露的嫩红花,剔净花萼花蕊,捣成细绒,用凉水反复淘洗到滤水不黄。再接着用熟透的酸石榴汁浸半个时辰,既定色又添
鲜,再兑上藜灰清汁,搅上几百圈滤去渣滓,这便得了原液。
再之后便是辅料,不能用干米粉,要用熟糯米粉加杏仁霜,兑上慢火熬稠的槐花蜜,七分十三分。最后兑上少许羊尾油,铺上干玫瑰花瓣,滴两滴桂花露,再搁上阴凉处,放上三日,待那香气浸透了,舔着满口花香,比外
头采买的强上百倍呢!”
众人听罢,这才知道,这内院三个大丫鬟,晴雯、紫鹃、金钏都是身怀绝技的。
除了美貌之外,这晴雯的丝织巧手、紫鹃的伶俐口才、金钏的秘制胭脂都是独具一格的。
雪雁惊叹道:“老天爷!没曾想竟这么费功夫,我还是去让嬷嬷去府外采买好了。”
金钏笑道:“哪里的话,费不了甚么事。我屋里前个儿调了不少,姐妹们若是想要,我可以分你们些。”
“这多不好,姐姐辛苦调制出来,却叫我们白白沾了光。”
“既如此,你们下回帮着我调制就是了。人多手快,也算是帮我的忙。”
众人皆允,金钏便回了屋,取了七八盒胭脂过来。
黛玉见她满脸得意,便笑着打趣道:“金钏如何带这么多?你屋里莫不是开了香料铺子了?”
“太太不知,这每一盒胭脂味道都不同,有梨花清甜的,有玫瑰馥郁的,有桂花悠长的;你们不如打开来闻闻,挑个合心意的。”
众丫鬟也就纷纷揭开盒盖,只见那膏体红润剔透,宛如凝脂,一时间,满室幽香浮动,甜?醉人。
晴雯凑近细嗅,那鼻翼微微扇动,惊叹道:“好香!难怪主子爷爱吃你的胭脂。”
金钏也抿嘴笑了,众人各自选了盒称意的胭脂膏子。
尤三姐眼波流转,笑道:“咱们不如就用这胭脂,把爷的魂儿勾住,把他拴在我们内院,一步也挪不动。”
雪雁正色道:“若如此,这调制的法子和胭脂膏子,绝不能流了出去,若给东院和外院的姨娘和丫头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