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和后怕:“下次……别再做那种把自己当炸弹用的‘清理脚本’了。‘系统管理员’修复起来很麻烦,而且……‘服务器’本身也很珍贵。”
姜墨眨了眨眼,左眼深处那极其微弱的银蓝光泽似乎微微亮了一瞬。他想说“没办法,当时最优解”,但最终只是微弱地点了下头。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声和两人的呼吸声。阳光在移动,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里缓缓飞舞。
兰芷汐重新坐回椅子,但没有再看窗外,而是静静地看着姜墨。看着他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安静的侧脸,看着他眼皮沉重却强撑着保持清醒的模样,看着他左眼偶尔不受控制地轻微颤动。
她的眼神确实很复杂。
有作为医生对病人脱离危险后的欣慰。
有作为搭档对同伴冒险行径的不赞同与担忧。
有对姜墨那种近乎本能的牺牲倾向的困惑与隐隐的敬佩。
有对自己最后时刻那不顾一切的冲动行为的反思。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对于两人之间那种在生死边缘建立的、超越寻常合作关系的微妙感知。
她知道姜墨身上有秘密,他的能力来源绝非寻常。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带着过去的阴影和秘密在行走?这次事件,让他们的距离被迫拉近,也让一些原本隐藏的东西浮出水面。
信任在危险中建立,也在危机后需要重新审视和定位。
姜墨似乎感受到了她目光中的重量,再次偏过头,迎上她的视线。他的眼神依旧疲惫,但很清澈,带着询问。
兰芷汐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她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凉了的水,喝了一口,然后换了个话题,语气恢复了更多专业性的平稳:
“赵队之前来过,看你还没醒,交代了几句又去忙现场了。他说游乐园那边找到了更多证据,包括一些指向性很强的痕迹,等你情况好点需要你帮忙分析。另外……”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羽梦科技那边,今天上午主动联系了警方,表示愿意配合提供部分‘星光游乐园’当年一些设备采购和员工健康档案的非敏感信息。态度……比之前‘积极’了一些。”
姜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羽梦科技的“积极”,往往意味着更多的算计和掩饰。这或许是他们察觉到警方调查触及了某些边缘后的反应。
他想说什么,但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困倦猛然袭来。意识的透支如同潮水反扑,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强制他进入深度休息。
他的眼皮开始打架,视野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兰芷汐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重新坐回光影交界处的身影。
那身影在逐渐昏暗的视线里,显得安静而坚定,仿佛一座无声的灯塔,守候在刚刚经历过惊涛骇浪的港湾。
“……辛苦了……芷汐……”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喃喃道,随即陷入了无梦的、修复性的沉睡。
兰芷汐听到了那声微弱的呼唤。不是“兰医生”,而是“芷汐”。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手中的水杯。
窗外,日头渐渐升高,城市喧嚣依旧。病房内,一个在沉睡中修复创伤,一个在静默中梳理心绪。
危机暂过,但暗流从未停歇。而有些东西,在生死与共的淬炼后,已然悄然改变。
姜墨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光线已经变成了下午那种慵懒的斜阳。病房里很安静,仪器声似乎被调低了些。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泡在温水里的海绵,沉重、绵软,但那种掏空般的剧痛钝化成了无处不在的酸软。意识稍微清醒了些,至少能连贯地思考了。
他微微转动脖颈,看向床边。
兰芷汐还在那里,不过姿势换了。她搬了张凳子,伏在床边临时拼起的小桌板上,面前摊开着平板电脑和一些纸质资料,手指偶尔滑动屏幕或记录些什么。她的侧脸在暖色的光线下显得柔和,但微蹙的眉心和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专注,甚至是一丝凝重。
她没睡。至少,没好好休息。
姜墨喉咙动了动,这次感觉好了一些。“……几点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能听清字句。
兰芷汐动作一顿,立刻抬起头,眼神里的凝重迅速被关切取代。“下午三点二十。你睡了差不多七个小时。”她放下手里的电子笔,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还是偏低,但比早上稳定。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还行……就是像被‘格式化’了然后只装了个‘操作系统’基础版,啥‘应用软件’都跑不动。”姜墨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依旧无力,“吴……老吴那边?”
“情况稳定。脑波监测显示深度睡眠波形规律,没有异常波动。醒来过一次,喝了点水,情绪平静,没说什么,又睡了。医生判断是意识层面的自我保护性深度修复,对他来说是好事。”兰芷汐言简意赅地汇报,随即话锋微转,带着点不容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