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用这个东西……”姜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无意识地放大和‘广播’他自己的痛苦情绪。这东西功率很小,影响范围可能最初只限于他自身周边,但结合他长期积累的绝望情绪,以及后来被植入这里的噩梦能量场……”他指了指鬼屋方向,“就像一根无意中搭在了高压线上的破电线,把自己的痛苦,变成了噩梦工厂可以轻易利用和放大的‘优质原料’。”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痛苦被别人当成了‘燃料’。”兰芷汐看着那个简陋的装置和周围恶劣的生存环境,职业性的分析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恻隐,“这是一个典型的、长期遭受重大心理创伤,社会功能严重受损,最终自我放逐的个体。游乐园是他过去的寄托,也可能是他唯一熟悉的‘家’。他留在这里,守着废墟,沉浸在无尽的悲伤和回忆里,而这个装置……或许最初只是他某种绝望的自我治疗或记录的尝试,却最终变成了折磨他自己也影响他人的工具。”
赵志刚示意技术人员对现场进行拍照和小心取证,尤其是那个自制装置。他眉头紧锁:“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找的‘梦魇编织者’,可能并不是主动作恶的幕后黑手,而是一个被利用的、不幸的受害者?甚至是他自己的痛苦,无意中为那个噩梦工厂提供了‘原材料’和‘本地接入点’?”
“目前看,可能性很大。”姜墨站起身,目光再次警惕地扫视着设备间外,“但我们需要找到他本人。那个‘窥伺感’……很可能就来自他。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想要躲藏起来观察我们,太容易了。而且,他很可能因为长期处于那种痛苦‘广播’状态,精神已经极度不稳定,甚至可能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异化’。”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就在众人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仿佛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混合着老旧金属摩擦的“吱嘎”声,从旋转木马区域更深处的阴影里,幽幽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固定方向,而是仿佛同时从好几个破败的木马雕像、从生锈的传动轴、甚至从地面裂缝里渗透出来,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悲伤,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警员瞬间举枪,指向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
姜墨的左眼猛地锁定了旋转木马中央那个最大的、破损最严重的、仿造童话城堡造型的马车底座下方。那里阴影最浓,悲伤情绪的波动也最为剧烈。
“在那里。”他低声道,同时向那个方向缓缓移动,双手微微抬起,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他可能很害怕,也可能……很危险。尽量不要刺激他。”
兰芷汐也跟了上来,她的声音放得极其柔和,带着心理医生特有的安抚力,朝着那片阴影说道:
“我们知道你在这里。我们没有恶意,不是来赶你走的。我们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想来帮助解决。你能出来,和我们谈谈吗?”
呜咽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嘎吱”声响起。
城堡马车底座下的阴影,似乎……蠕动了一下。
一个佝偻的、穿着破旧褪色工装裤的身影,如同从地面生长出来一般,极其缓慢地、关节发出不自然脆响地,从阴影深处……爬了出来。
他低着头,乱糟糟、沾满污垢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得不正常,布满了污渍和陈年疤痕。他的双手紧紧抓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长条形的物体,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最后的珍宝。
当他终于完全爬出阴影,蜷缩着坐在地上时,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凌乱发丝间露出的那双眼睛,空洞、浑浊,却盛满了足以将人淹没的、沉淀了十几年光阴的绝望与痛苦。
而在他的瞳孔深处,姜墨的“瞑瞳”清晰地看到,一丝极其细微、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不散的——
湛蓝色的冰冷光芒。
那双眼睛,如同两口干涸了所有希望、只剩下痛苦沉淀物的深井。浑浊,空洞,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点扭曲的、湛蓝色的冷光。
他蜷缩在破败马车投下的阴影里,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一种长期处于惊惧和痛苦中的生理性痉挛。他怀抱着那个用破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仅存的脆弱连接。
他没有回答兰芷汐的呼唤,只是用那双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群闯入他“领地”的不速之客,眼神里充满了戒备、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侵犯般的愤怒。
空气凝固了。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