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心中寒意森然。这西行路上,连人间一个国王的生死气运,都是被精确计算、可以被随意安排和“纠正”的棋子!这“棋局”对三界的掌控,究竟深入到了何种地步?
他不动声色,与井龙王商议了救活国王之策(以太上老君所赠金丹),并嘱托龙王继续看顾,莫要走漏风声。
返回宝林寺,孙悟空将实情隐去关键,只道国王被妖道所害,自己有法可救。唐僧自然同意。遂依计行事,救活国王,揭露假国王(青毛狮)真面目。
那青毛狮所化国师见事败露,现出原形,乃是一头威猛青狮,与孙悟空、猪八戒、沙僧战在一处。这狮子武艺高强,更兼佛门神通,但孙悟空早有准备,更知它根脚,未尽全力,只是缠斗,逼其使出看家本领,同时冷眼观察其与冥冥中那丝文殊菩萨意念的牵连。
果然,斗不多时,天际祥光普照,文殊菩萨手持慧剑,驾云而至。
“孽畜!还不归位!”&nbp;菩萨轻喝一声。
那青毛狮低吼一声,收起凶相,乖乖走到菩萨莲台之下,匍匐不动。
唐僧等人慌忙礼拜。孙悟空也随众行礼,却在文殊菩萨即将收起青狮离去时,忽然踏前一步,抬起头,目光平静却锐利地看向菩萨,开口问道
“菩萨,请留步。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菩萨解惑。”
文殊菩萨垂目看他“悟空有何事?”
孙悟空指向那已被制服的青毛狮,又指了指远处被救活、兀自惊魂未定的乌鸡国王,声音清晰,不卑不亢
“菩萨的坐骑下界为妖,害了这乌鸡国王三年,使其身死国乱,百姓不安。菩萨言道,乃是因当年乌鸡国王曾将化缘的菩萨捆了浸水三日,故坐骑私逃报复。”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探究
“然,弟子愚见。菩萨智慧广大,神通无边,若真个计较凡夫冒犯,自有万千手段小惩大诫,何须坐骑私自下界,耗时三年,害一国王,乱一国政?此等‘报复’,未免太过周折,也太过……恰巧。”
他紧紧盯着文殊菩萨那双蕴含无边智慧、此刻却微微凝起的眼眸,一字一句,问出了那个核心问题
“还是说……”
“这乌鸡国王身上,除了冒犯菩萨,还沾了些……不该他有的东西?”
“比如,一丝本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皇气运?”
“菩萨坐骑此来,所为者,究竟是报那‘浸水’之私仇……”
“还是奉了更高的‘法旨’,来此……‘拨乱反正’,掐灭那不合‘定数’的变数?”
最后四字,他咬得极重。
话音落下,周遭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宝林寺前,落针可闻。猪八戒张大了嘴,吓得魂不附体。唐僧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沙僧猛地抬起了头,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看向孙悟空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文殊菩萨脸上的慈悲与庄严,在孙悟空说出“人皇气运”、“拨乱反正”、“不合定数的变数”时,骤然阴沉下来。那双阅尽沧桑、智慧如海的眸子,此刻射出两道冰冷而充满威压的光芒,如同实质般落在孙悟空身上,带来如山岳般的沉重压力。
“孙悟空。”
菩萨的声音不再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隐怒。
“不该问的,休问。”
“此中因果,此乃定数。”
“你既保唐僧西行,当好生持守本分,降妖除魔,莫要妄揣天机,自寻烦恼。”
“定数”二字,如同最终裁决,堵死了所有追问的可能。语气中的警告与疏离,清晰无比。
孙悟空静静地看着文殊菩萨,面对那浩瀚的威压与冰冷的警告,脸上并无惧色,反而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容。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辩解,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答案,又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菩萨教诲,弟子……记下了。”&nbp;他拱手,语气平淡无波。
文殊菩萨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愠怒,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变数”的无奈。不再多言,脚下莲台升起,祥光卷着青毛狮,须臾间消失在天际。
菩萨离去,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众人如同虚脱一般。唐僧瘫坐在地,冷汗涔涔。猪八戒拍着胸口,连呼“吓死俺了”。沙僧重新低下头,只是肩膀微微起伏。
唯有孙悟空,独立庭中,仰头望着文殊菩萨消失的苍穹,目光幽深。
“不该问的,休问……”
“此乃定数……”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句话,嘴角的冷笑愈发明显。
“人皇气运”是“不该有”的。
“掐灭”它是“定数”。
连堂堂文殊菩萨,也只是一枚执行“定数”的棋子。
好一个“定数”!
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