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大帽子扣下来,几个清流官员纷纷点头附和,看陈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异端。
陈越深吸一口气,透过口罩,那股清凉的薄荷味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慢慢站起来,摘下了口罩,随手揣进怀里。
“徐大人说完了?”陈越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得真好,引经据典,佩服佩服。那下官有几句粗话,想请教一下徐大人。”
“哼,你说。”徐御史一甩袖子。
“您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那下官敢问,徐大人您剪指甲吗?您早上修胡子吗?”陈越指了指徐御史整齐的胡须,“用刀在脸上刮,那可是要掉皮的,岂不是比刷牙更像是凌迟?您怎么不留着胡子长到地上?”
徐御史噎了一下,脸色微红:“那……那是修饰仪容!是为了礼仪!与你这用猪毛入口,甚至戳破牙肉出血,岂是一回事?”
“修饰仪容?”陈越冷笑,往前走了一步,“那猪毛入口就是污秽?徐大人,您平时吃的红烧肉,皮上没毛孔?您啃的猪蹄,那是猪脚踩在泥里的东西,您怎么吃得那么香?还有,您用的毛笔,那可是您用来写锦绣文章、圣贤书的工具,那是狼毫、羊毫,甚至还有鼠须!那也是畜生的毛!您把它含在嘴里润笔的时候,怎么不嫌它污秽了?怎么不觉得亵渎了圣贤了?”
“你……你这是诡辩!这是强词夺理!”徐御史气得手抖,“食肉是天道,用笔是文道!岂能混为一谈?”
“再说医理。”陈越猛地转身,面向皇帝,不再理会徐御史,“陛下!大禹治水,用的是疏浚,不是去祭拜河神求它自己干涸!黄河泛滥了,泥沙俱下,您是让人去挖沙子清河道,还是让人在岸边念经补肾?”
朱祐樘一愣,没想到这话题能扯到治水上。
“牙刷治牙,就是疏浚!”陈越声音朗朗,掷地有声,“牙齿就是河道,食物残渣就是泥沙。泥沙堵住了,水就要臭,堤就要崩!我是把牙缝里的脏东西清出来,这叫‘通则不痛’!这怎么就违背天道了?这怎么就是奇技淫巧了?这是顺应自然!”
他指向张院判:“张大人,您说我不守君臣佐使。君臣佐使是配药的规矩,那是内服药!我是治牙的,我用的是齿科外用原理!就好比扫地,您非得给扫帚分个君臣佐使?难道说,扫把头是君,扫把杆是臣,灰尘是佐使?还要先给扫把把个脉?”
大殿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内阁首辅刘健是个厚道人,低着头忍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李东阳更是直接拿扇子挡住了脸,眼角全是笑意。
张院判脸涨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一派胡言!牙乃内脏之标,岂能像扫地一样对待?你这是把医术当成了杂役!这是对太医院百年传承的侮辱!”
“医术也好,杂役也罢,能治病就是好术!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陈越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压住了所有的议论声。
他死死盯着徐秉正,目光如炬:“我只问一句,徐大人,张院判,你们别跟我扯什么古籍。我就问实际的!太医院这几年,给徐大人开了多少副清热去火、固本培元的方子?几百副有了吧?花了几千两银子了吧?可结果呢?徐大人的口臭治好了吗?他的牙龈出血止住了吗?他的牙齿……是不是该掉的还是掉了?”
这一问,如同一记重锤,直击要害,敲碎了所有华丽的理论外衣。
……
徐御史被问得张口结舌,下意识地捂住了腮帮子。他这两天确实牙疼得厉害,而且早上用柳枝“剔牙”确实吐了一口血。
但他不能认。认了就是输了理学,输了面子。
“老夫……老夫那是年事已高,气血衰败,自然之理!与你那刷牙何干?”
朱祐樘被下面吵得头大,虽然陈越说得有理,但这帮文官要是闹起来,也是麻烦。
“行了!”皇帝挥手制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朕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陈越,你既然说你那牙刷牙膏不是奇技淫巧,是治病良方,可有证据?总不能光凭一张嘴在这儿比嗓门大。”
“陛下圣明。”陈越躬身,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长条锦盒,“证据不在书上,不在嘴上,而在徐大人的嘴里。臣特制了一样小东西,想请陛下和各位大人开开眼,看看自己嘴里,或者别人嘴里,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与其空谈仁义道德,不如看看这‘道德’的下面,到底藏着多少污秽。”
他打开锦盒,拿出一柄造型奇特的小镜子。
这是一柄纯铜打造的圆镜,手柄细长,镜面只有铜钱大小,但经过特殊抛光,亮得像一汪水。最特别的是,在镜柄的弯曲处,固定着一个小巧的凹面铜片,铜片正对着镜面,而在两者之间,有一个极其精巧的卡槽,上面插着一小截特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