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更明显。
她睡得浅,翻身时总会被胃里那点反酸拽醒。
秦湛予明明已经困得眼底发青,却总能在她动的第一下就醒过来,先把灯光压到最暗,再把水温调到刚好入口的程度。
有时候她靠在他怀里,气息刚缓一点,他的手臂就会自然收拢,把她圈得规规矩矩,像抱住一件珍贵又易碎的东西。
她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洗过的棉布、她的发香,还有一点点药膏的清淡气息。
那味道会让他失控地想更近一点,想把两个月没能贴近的所有空缺都补回来。
可他又会在最后一寸停住。
他的吻落下来时,最开始总是很轻,像试探,也像安抚,后来才一点点变热,热到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热到他肩背的肌肉都紧起来。
可每当她的手按住他,或只是一个很小的停顿,他就会立刻退开,额头抵着她,呼吸深得发沉。
那种“偃旗息鼓”,对他而言并不轻松。
他明明在外面是最能稳住场面的人,什么人情世故、什么高压节奏,都能被他压得服服帖帖;偏偏回到她这里,所有的理智都变得不那么好用。
他会把她抱得更紧一点,怕她被自己吓到,又怕一松手,这个喜讯会像梦一样散掉。
他低声说“现在也就只能嘴上占占便宜了。顾朝暄,先记着——以后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说完自己都笑了一下,笑意却很短,很快就被他吞回去。
因为下一秒,他的掌心又会回到她小腹前方。
隔着衣料,轻得没有重量。
这里最重要,其他都要排后。
顾朝暄有时被他弄得好笑,又心软得厉害。
她明明难受,明明胃口差,却还是会在夜里醒来时,看见他靠在枕边翻资料……
原来不是公文,是孕期的注意事项,页角被他折得整整齐齐。
她也会在清晨闻到厨房里那点淡淡的米香。
秦湛予以前是不擅长烟火气,自从好多年前那次被他‘捡’回去之后,他似乎学会了把粥熬得很耐心。
他的人前和人后,截然相反。
人前,他是规矩、克制、冷静,是任何时候都不肯让情绪抢先一步的那种人;人后,他会把她当成唯一的例外,温情、黏人、还带点不讲理的流氓劲。
……
隔年三月初,北京的天还带着倒春寒的锋利,夜里风从胡同口刮进来,吹得窗纸都发紧。
那天凌晨,产房外的走廊灯一直亮着,亮到让人分不清时间。
秦湛予站在门口,背脊笔直,手却一直没离开过那扇门的范围。
医院的消毒水味、推车轮子压过地面的声响、护士压低的脚步,所有细碎的声音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哪一声能让他真正落地。
直到里头传来第一声哭。
那哭声薄薄的。
秦湛予整个人猛地被拽了一下,喉咙发紧,眼眶也跟着发热。
他明明见惯了场面,见惯了把任何情绪都按进规矩里的人,可这一刻什么规矩都不管用了。
胸腔里那股热潮冲得他发颤,连呼吸都乱。
护士推门出来的时候,襁褓里一团小小的红,皮肤皱着,拳头攥得很紧,像把这世间的风都先握在掌心里。
两家长辈们围上去看,声音压不住地欢喜,笑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敬畏。
秦湛予却没第一时间看孩子。
他先去看顾朝暄。
她被推出来时脸色很白,额头还带着汗,睫毛湿着,唇色淡得没有血色。
她整个人被床单和被子裹得很紧,却仍显得脆弱得不像她。
秦湛予俯身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手心的热度落上来,把他从悬空的地方按回了地面。
他低头,极轻地在她额头碰了一下。
回病房后她睡得很沉,麻药的余劲还在,呼吸一下一下稳着。
秦湛予坐在床边,视线先落在她脸上,停了很久;再转过去时,襁褓里的孩子已经被小心放进婴儿床,睡得一脸不知世事,鼻尖红红的,嘴角偶尔抿一下。
他伸出手,指腹隔着襁褓轻轻碰了碰那只小拳头。
小小的一团,力气却不小,竟真的在他指腹上抓了一下。
秦湛予的眼神一下就软了。
自己从此以后会多一个“怕”怕风大,怕夜长,怕他不在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受一点委屈;也怕顾朝暄受一点委屈……
她已经替他走过最疼的那一步,他不能再让她独自走第二步。
孩子的小名,是顾朝暄随口定的,叫“米乐。”
她醒过来那天,嗓子哑着,精神却意外平静,只在看到婴儿床时眼睛亮了一下。
那点亮很轻,但足够让秦湛予心口再一次软塌下去。
月嫂和护士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