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瓷靠在一面残存的墙壁上,胸前一片血红,脸色苍白如纸,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而那位猎人捕头则躺在更远的地方,昏迷不醒,右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他们还活着...”周绾君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周婉清呢?”
冬梅指向另一侧:“二小姐在那里。”
周绾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周婉清独自坐在一堆碎石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目光纯净得如同初生婴儿,却也茫然得令人心碎。她的发髻散乱,华美的衣裙破了好几处,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二小姐醒来后就是这样了,”冬梅低声道,“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绾君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周婉清面前。她蹲下身,轻声唤道:“婉清?”
周婉清缓缓转过头,歪着头打量她,眼中没有憎恨,没有嫉妒,也没有往日的精明算计,只有一片纯净的茫然。那双曾经闪烁着野心与智慧的眼睛,如今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溪水,却也空无一物。
“你是谁?”她怯生生地问,声音柔软而无辜,完全不像从前那个锋芒毕露的二小姐。
周绾君的心猛地一抽。那个与她明争暗斗多年的妹妹,那个为权力不惜一切的周婉清,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那些争权夺利的往事,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全都随着镜灵的溃败而烟消云散。
“我是你姐姐。”周绾君轻声回答,伸手理了理周婉清凌乱的发丝。她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周婉清任由她动作,脸上浮现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那你会保护我吗?”
周绾君眼眶一热,郑重地点头:“会的,姐姐会保护你。”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头看去,只见大夫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艰难地想要撑起身子。这位曾经雍容华贵的王府主母,此刻衣衫褴褛,面色灰败,呼吸急促而微弱,显然是油尽灯枯之兆。
周绾君站起身,走到大夫人面前。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镜灵...失败了...”大夫人艰难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片刻,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我...我能感觉到...它与我的联系...断了...”
周绾君冷冷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追求的力量带来的结局。”
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悔恨,有不甘,也有释然:“我...我只是不想再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周绾君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但这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大夫人苦笑一声,气息越发微弱:“告诉王爷...我...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的头缓缓垂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这个曾经权倾王府的女人,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周绾君静静地看着大夫人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恨吗?或许曾经恨过。但此刻,她只觉得无尽的悲凉。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恩怨,终于以这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这一刻化为了过眼云烟。
她转身看向冬梅:“帮我把顾公子和捕头扶到安全的地方。”
在冬梅的帮助下,周绾君将重伤的顾青瓷和猎人捕头移到了影宅入口处相对完整的地方。顾青瓷在移动过程中醒了过来,艰难地睁开双眼。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随后渐渐聚焦在周绾君的脸上。
“周...周姑娘...”他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十分吃力,“镜灵...”
“被封印了。”周绾君简短的回应,撕下衣襟为他包扎伤口。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顾青瓷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地问:“你的能力...”
周绾君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包扎:“不重要了。”
她早已感觉到,随着周影的消散和本源之镜的破碎,她体内的“心镜”之力正在迅速流失。那种与镜子之间奇妙的联系,那种能够窥见人心、操纵镜像的能力,正如同退潮般从她体内褪去。就像是某个一直存在的感官突然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起来。
当她为顾青瓷包扎完毕,试图再次召唤心镜时,发现已经做不到了。镜子的倒影恢复了它们应有的模样,不再回应她的呼唤,不再为她展现隐藏的真相。那些曾经清晰可辨的能量流动,那些细微的灵力波动,全都感知不到了。
她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这个认知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觉醒能力以来,心镜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如今突然失去,仿佛失去了某种感官,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遗憾,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