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不是住在张蛮屯就是住在小高沟,他们都往北走,唯有盐豆子一个人往南走。
一路上盐豆子一直在想:“按理说我也没喝多呀,怎么把子弹都退到地上了呢?莫非我真的中邪了?”
月光如水,树影斑驳,他低着头不住地琢磨着,不知不觉到了魏家大坟圈子,突然从墓地里冲出一个人来。
定睛望去,见此人浑身是血,脸色煞白,眼睛里闪着幽光,阴森森地说道:“盐豆子!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还我命来!”
“妈呀!”盐豆子见是老杨头,顿时吓得魂飞胆魄,撒丫子就跑。一口气跑出半里多地,可总觉得身后有动静,猛一回头,见后面有亮光,好像有人用手电在照他。
盐豆子害怕至极,生怕被老杨头给逮住,于是拼命地往山上跑。实在跑不动了,坐下来歇歇,可总觉得山下有人在追他,屁股还没等坐热乎,又继续跑。
穿过一片松树林,涉过一条山溪,便到了山谷中的平地。两侧山峰树影幢幢,黑暗中到处都是鬼火,闪烁不定。
他见无处可逃,便拾起两块大石头,拉开架势,厉声喝道:“老杨头子!你胆敢再追我,我就一石头砸死你!”
天空中一条黑影纵横飞掠,极像老杨头,瞧着他手中的石头,似乎毫不畏缩,龇了龇牙,冷冷地瞪着他。
盐豆子心里发毛,急忙将手中的两块石头打出,也不知打中没打中,撒腿继续奔跑。
无论怎么跑,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有人用手电筒在后面照他,于是,他就马不停蹄地跑了起来。
就这样,他整整地跑了一夜,直到次日黎明,他实在跑不动了,便瘫坐在地上。
云雾消散,天色渐亮,头脑似乎才清醒了过来,抬头四下看去,不禁一惊:“呀!这不是东大沟吗?”
四周昏暗苍茫,寒风彻骨,忖道:“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低头一看,见自己正坐在一个大圈子里。
这圈子很大,足有几丈方圆,脚下的荆草都已经被踏平,一条小路跑得溜明铮亮,原来他绕着圈子整整跑了一夜。
他心里一直在想,我明明穿山越岭跑出很远,怎么跑了一夜,也没跑出这个圈呢?
越想越怕,心里一直在合计着:“这不是人们常说的鬼推磨吗?难道昨夜里真的遇到鬼了?”
恍然想起老杨头来了,就是因为他磨豆腐,打几下子老驴,结果被我给打死了。一定是他的鬼魂找我算账来了,叫我像拉磨的毛驴一样,转着圈地跑。此地不是善地,不能久留,我得赶紧回家去。
他试想站起来,可脚脖子**辣地疼痛,挽起裤脚一看,两个脚脖子肿得老粗,好像小檩子似的。
他两手拄地,一点一点地往前爬,好不容易爬到一棵小松树下,将小树折断,掰断枝桠,拄着木棍子举步维艰地往家里走。
东大沟距离魏家沟足有三四里地,没走多远,脚脖子像针扎一样的疼痛,只能坐在那里,等着有屯里人出现。
北方讲究猫冬,大冬天的,谁不愿意倒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睡懒觉,起那么早干啥去?盐豆子坐在山坡上,被冻得呲牙咧嘴的,直到太阳升起多老高,山下才出现一个人影。
盐豆子大声喊道:“来人啊!我是盐豆子,赶紧救救我啊!”
这个人正是本屯子的人,名叫二乐子,他挎着粪箕子,正在道边捡粪,听见喊声,便走了过去,见盐豆子冻得呲牙咧嘴的,便问道:“你一大早坐着这干啥呢?”
盐豆子被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含糊不清地说道:“背我回家,救命啊!”
都是一个屯子的人,怎能见死不救?二乐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把他背回家。
盐豆子的母亲正在烧火做饭,见儿子让二乐子背回来的,一定是出了大事,急切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二乐子把他放在炕上,本想给他脱下鞋子,叫他倒在炕头上暖和暖和,可这鞋子怎么也脱不下来,情急之下,老太太拿起剪刀,把鞋帮剪开,这才把鞋子脱下来。
盐豆子跑了一整夜,又被冻了一早晨,倒在炕头上,缓了半天这才说出话来。“昨晚我被小鬼儿给迷上了,在山上跑了整整一夜,脚脖子都跑肿了,险些没冻死。”
闫老太太道:“保证是在外面喝酒来的,要不,不能这样。”给他端来一碗热粥,他“滋遛滋遛”的喝了起来。
一碗热粥下肚,也有了精神,对二乐子道:“兄弟,你回家的时候顺路到魏大夫家去一趟,就说我的脚崴了,叫给我看看。”
“嗯呐。”二乐子十分生气,累死累活地把他背回来了,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说,还让我给他请大夫,我这是倒了哪辈子血霉了!
哼了一声,褪着袖子,闷闷不乐地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魏大夫果然来了,见他脚脖子肿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给他敷了一些叫做“二百二”的红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