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民兵蜂拥围了过来,举起手中的皮鞭,要对我爷爷动手。
爷爷微微一笑,摊开两只手,对众人道:“你们不要听盐豆子胡咧咧,我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干嘛把我当成敌人看待?
“再者说了,他一直在诬陷我,你们都看看,我的手里哪有什么家伙式?我认为,盐豆子就是借着造反的东风,对过去与他有恩怨的人打击报复。也许苍天有眼,再也看不下去,暗中教训他一下。”
这一带的人对我爷爷颇为了解,他不但能打架,还会道法,虽然是以先进思想武装头脑,但也对他忌惮三分。
尤其方才的一刹那,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盐豆子的手就动不了啦,由此更加确信此人身上真的有仙儿。
几个民兵畏手畏脚,谁也不敢上前,只在四周虚张声势。
“怎么啦?怎么啦?”这当儿,高海龙、高海涛、高贵凌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盐豆子蹲在地上,捂着手腕不住地唉呀着,见领导们到来,指着我爷爷道:“他身上藏有利器,不知道咋整的,就把我胳膊整得麻舒舒,滋啦啦地疼!”
高海涛当年被打,官职被撸,对我爷爷是恨之入骨,嘴上虽然不说,其实他一直在找我爷爷把柄,伺机报复我爷爷。
今天可算有了机会,他哪能放过?因此他比谁都要积极。当下把手一挥,对几个爪牙令道:“搜他的身子!”
几个民兵收了半天,只在他身上搜出一毛钱和二两粮票,什么都没搜到。
一个民兵把钱和粮票交到高海涛的手中,附耳道:“他身上就这点东西,是不是他身上真的有仙儿啊?咱是不是对他先客气一点?”
高海涛把脸一沉,啪地一拍桌子,咆哮道:“对待敌人哪能客气!你们的觉悟都到哪里去了?”
发了一阵子火之后,又语重心长地对民兵们说道:“同志们啊!革命思想是战无不胜的!难道惧怕了不成!我们一定要拿出不怕牺牲排除万难的精神。
“不要有一点困难就怕字当头吗,我们要迎难而上,就算张金山身上真的有仙儿,我们也要把仙儿揪出来,放在革命的阳光下,将它晒干、烤化!”
拳头一举,好像打了鸡血针似的,开始高呼一声口号。随即拿起桌子上一把马鞭,在手上敲打了几下,一步一步地朝我爷爷身旁走来。
几个民兵朝两旁一闪,高海涛走到我爷爷的身前,用鞭子指着我爷爷的鼻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张金山,你身上不是有仙儿吗?我今天倒想看看你那个狗屁仙儿长得什么样子!”
所有的民兵环立四周,心中都颇为紧张,拭目以待。
高海涛凶睛暴瞪,右臂放得很直,显然做好了打人的动作。
反观我爷爷,倒是满脸平静,若无其事。铿声说道:“皮鞭是人民群众给你们的,不是叫你拿起鞭子打人民的!”
“咦耶!你还和我讲大道理!我就打你这个封建残余怎么啦!”鞭刮风声,奔着我爷爷面门抽打过来。
民兵给爷爷搜身的时候,已经解开了爷爷身上的衣扣,爷爷微微向后一仰,身上的白布褂子往两边一闪,顺势将布褂子脱了下来。
他抓衣在手,向外轻轻地一抖,游蛇一般将打来的鞭子缠住。滴溜一转,拧成一个麻花劲,把皮鞭死死地裹在衣服里。
高海涛用力向后一拽,爷爷借机一翻手腕,布褂子立刻展开,皮鞭在他大力拉拽下,快速抽离开来。
由于拉力过于太猛,皮鞭蓦地反转,“啪”的一声,正抽打在高海涛的脸上。
虽然抽得不重,却也隐隐生痛,令他惊惶不安。心里忖道:“明明是用鞭子抽他,怎么鞭子会反过来抽我呢?莫非这小子真的有仙儿?”
别看这哥俩语录不离手,口号喊得呱呱响,其实他胆子比谁都小,尤其当上大队长之后,整出不少的冤案来,更加害怕。
心里一直在想:“这小子是不是神仙附体?万一要是得罪了神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还是悠着点,反正他也跑不了,不如把工作组整来,让他们狠狠地收拾他。”
想到这,便说道:“我先不打你,等事情查清楚再收拾你这个贼皮子!”
身子一转,回到座位上坐下。对民兵们令道:“我们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敌人的道理,先停止对张金山实行看押。先把他押到一旁,等候审查!”
几个民兵把爷爷押到东墙下,厉声喝道:“蹲下!”
爷爷虽然有些不情愿,可俗话说得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在张二叔的一旁蹲下。
高海龙、高海涛以及几个干部见我爷爷确实不好招惹,因此都没有吭声,从腋窝下拿下资料,纷纷在审讯桌前坐了下来。
高海龙是大队书记,当然要主持会议,只见他霍地站了起来,高声令道:“全体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