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记忆,并非无序堆叠。它们如同被精密分类的卷宗,安置在一条无限延伸、由蠕虫分泌物凝固成的灰色神经丝线构筑的奇异回廊之中。回廊两侧,布满了无数向内凹陷的“壁龛”,每个壁龛都囚禁着一团相对完整的、属于某个特定修士的走马灯记忆。回廊的地面则流淌着比古城生物膜下更加粘稠、如同融化脑浆般的金色液体,散发出浓郁的信息素气味。吴境的意识体正站在这条回廊的起点。
“三十七……”寄生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古城‘消化’后,还能凝聚出完整‘记忆晶核’的数量。客人,这是您权限内所能窥视的极限了,小心‘美梦’有毒哦!”它的话语尾音带着诡异的嬉笑。
吴境没有理会它的聒噪。他沿着这条由生物神经构筑的回廊向前走去。脚步落在金色的液体上,并未陷入,反而激起一圈圈轻微的精神涟漪。两侧壁龛里的记忆画面如同被激活的幕布,随着他的靠近而自行点亮、播放。
他看到了更多。一个黑衣修士在幽暗的地窖里,对着一个残破的罗盘底座反复拓印,那底座中央,正是那道熟悉的裂痕形状。另一个修士,则在尸山血海中,用同类的骸骨和血肉粉末,在地面上绘制着一扇巨大的、结构繁复得令人眩晕的门扉图案。还有一个,端坐于布满星辰投影的静室,对着虚空不断推算推演,推演的核心符号,赫然是一个不断旋转、分解组合的青铜门立体模型……
每一个壁龛,每一个修士,穷尽毕生之力,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试图理解、复现、甚至打开那一扇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门”。他们的功法各异,手段不同,但核心的疯狂与执着,如出一辙。这三十七重记忆密室,就是三十七种通向那扇“门”的失败尝试所留下的、刻骨铭心的墓志铭。
吴境的心越来越沉。这些修士的境界,从残留的气息判断,不少都远超他当下的知心境!然而他们都失败了,沦为了古城的一部分,成为了构筑这座活体建筑的“营养”和被汲取的“认知”。他自己,又能在这场宿命般的追逐中走出多远?左臂甲骨文的灼烫烙印仍在持续,隐隐与某个遥远的、冰冷的点呼应着,带来一丝微弱却难以忽略的牵引感。
当他走到回廊的尽头,第三十七个壁龛就在眼前。壁龛里呈现的画面异常清晰稳定,仿佛比其他三十六幅都更具“分量”。
画面中,是一位身着半旧青衫的儒雅中年修士。他气质温润,眼神却带着一股磐石般的坚韧与超脱于物外的沧桑。他盘膝坐在一间朴素到极致的石室之中,周围没有任何法器、符文或图腾。唯一的物品,是他平放在双膝之上的一件器物。
那是一个罗盘。
样式古朴,边缘磨损得厉害,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和无数手掌摩挲后的温润铜色。罗盘的中央,天池的位置,并非寻常的指南针指针,而是镶嵌着一块不规则的、闪烁着幽冷青芒的碎块。那碎块的材质和吴境左臂甲骨文烙印传来的悸动感惊人地相似!正是那道烙刻在吴境灵魂深处、也烙印在无数失败者执念核心的——青铜门裂痕形状!
青衫修士的目光平静地凝视着膝上的残破罗盘。他没有做任何推演,没有刻画任何符文,甚至没有注入灵力。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透过那碎片,在与某种亘古存在的事物进行无声的交流。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无声地诵读着什么,又像是在与罗盘中的碎片交谈。整个画面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宁,与前面三十六位修士的疯狂、执着、痛苦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吴境左臂的甲骨文烙印深处轰然爆发!那不再是单纯的灼热,更像是一道源自远古的冰冷雷霆,狠狠劈在他的灵魂深处!烙印剧烈地扭曲、延展,仿佛要挣脱皮肤的束缚,发出无声的尖啸!
就在这剧烈的灵魂震荡发生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嗡嗡……!
整个记忆回廊,原本流淌着金色液体的地面,两侧囚禁着记忆画面的灰色神经丝线壁龛,乃至回廊顶端那如同巨大神经束延伸的穹顶结构,全都疯狂地嗡鸣起来!一种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意志瞬间降临,死死锁定了吴境。
壁龛里,那三十七幅原本各自独立、演绎着不同故事的记忆画面,骤然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影像。
紧接着,所有画面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黑衣修士、老妪、推演者……连同第三十七幅画面中那位气质独特的青衫修士和他膝上的残破罗盘……画面边缘如同燃烧的纸片般卷曲、剥落,显露出后面统一的底色。
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吞噬所有星辰光芒的混沌底色之上,一扇巨大的、顶天立地的轮廓,清晰地烙印其上!
青铜门!
不是虚影,不是符号,而是仿佛以某种亘古存在的冰冷金属铸就的、布满无法理解的巨大铆钉和深邃蚀痕的、厚重到令人窒息的门体轮廓!它就那样矗立在每一幅记忆画面崩解后露出的背景之中,庞大无边,散发着冻结时空、镇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