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临近黄昏,岸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窦文漪和裴司堰隐在僻静的暗处,不远处温国公府的两个下人正在河岸摆放香案、供桌、供品、钱纸等祭奠用品。
温国公和温延年两人走到了香案的旁边,温延年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大哥,我们在此祭奠,不会传出去吧。”
穆宗皇帝曾下旨不准任何人私自祭奠温皇后,以至于,温家祠堂里连一块她的牌位都没有,这里是温国公的庄园,曾经也是温婉未出阁时经常来散心踏青的地方。
他们只得来此处祭奠她。
温国公蹲下身把一扎一扎的冥纸拿了出来,自嘲地笑了,“你怕撒?圣上的圣旨哪里有太子的话管用?”
温延年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暗道自己没出息。
这些年来,温家人对穆宗皇帝的惧怕已深入骨髓,以至于明知他卧病在床,都还余威尚在。
“那万一太子知道了呢?”
温国公态度敷衍让而冷漠,“再过些时间,就是婉妹妹的冥诞,做哥哥的提前给她烧点钱去,不是天经地义吗?母亲从不曾亏欠她,就算是当初设局毒杀贤王的事,母亲也不知情。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要算账,她不应该缠着母亲。”
那毒杀贤王的事从设计到实施都是老国公的手笔,确实和母亲无关。
可是,‘温婉私会外男’的事,他们却都有份。
温延年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们不曾给祭拜她,她心中肯定有怨。可是她倒好,一死了之,害苦了咱们,蹉跎了大半辈子。”
温国公抬眼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色,“别说这些丧气话了,还好太子争气,待他继承大统,我们温家也算苦尽甘来,熬出头了。”
“嗯。”温延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国公把香点燃,对着皇城的方向拜了三拜,之后把香插进了香案里。
一阵阴冷的风刮来,都到五月了,还凛冽非常,温延年打了一个喷嚏,拆开了早已用黄纸包好的表文,他心底不安,“大哥,你说婉妹妹会不会怪我们?”
话音刚落,倏地‘咔嚓’一声,一道沉闷的雷声在耳边炸开,霹雳掣电,撕裂昏暗的夜空,狂风大作,周周的树枝吹得不停地摇晃。
温国公手中表文一抖,落在了草地上,他心中隐隐生起一股不对劲的感觉,总觉得婉妹妹好像不肯原谅他们似的。
温延年也吓了一跳,闪电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这鬼天气,说变就变,说不定还要下雨,我们抓紧时间。”
大周人向来畏惧鬼神,他们亦不能免俗。
“嗯。”
他点燃一沓冥纸,扔在案台外面,以供孤魂野鬼享用,火焰窜起,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寂静无音的湖边显得异常森然恐怖。
一阵阴风忽地刮来,卷起钱纸、表文乱窜。
温国公被扬起的尘土迷了眼,他揉了揉眼眸,不知为何,只觉得后背阴寒入骨,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不知何时,竟凭空多出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悄无声息,骇人至极。
温延年眼皮狂跳,他自然也看到了,吓得不轻,颤着嗓音喊,“谁?谁在哪里?”
那女人一身白衣,衣袂飘飘,乌黑的长发披肩,隐隐只看到的一个侧颜,半明半寐,像极了温皇后!
温国公浑身僵硬,大手已摁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烦躁地起身向前挪了挪步子,最终壮着胆子,冲着那人影喊道,
“温婉,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有怨,也不该冲着我们来,更不该冲着老太太去。你有本事,去找老国公,反正他也在下面,你也方便。”
“当初的事,我们纵然有错,也不能全怪我们!”
温延年胆子一直不如大哥,紧张的不行,只觉得腿软,“是啊……你何必揪着我们不放?我们为人子,总不能反抗父亲吧……”
天地忽地安静下来,凛冽的风也退了下去。
“温之绥、温延年,你们连死人都想蒙蔽吗?”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裴司堰牵着窦文漪的手从廊道尽头信步而来。
窦文漪微微蹙眉,蓦地停下脚步,弯腰就捡起了地上的黄色表文:温皇后当年遭遇的种种,跃然眼前。
温国公和温延年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惊恐,不约而同,都再次回头望向了树丛那边,方才那道倩影早已消失不见。
温国公浑身冰冷,心跳得很快,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清楚,原来是太子故意派人装神弄鬼!
完了,温国公府在他手里彻底毁了。
他在心底大骂温静初那个害人精,若是当初他不出面偏袒她,哪里还有今日的祸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好手段,温静初还活着对吗?”
裴司堰的神情阴沉可怖,幽幽道,“舅父心肠倒是比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