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婆婆让把这筐新蒸的米糕送去给闸口值守的大叔。”我拎着竹篮从麦场方向走来,篮底的铜铃随着脚步“叮铃”作响。竹篮里铺着块靛蓝粗布,裹着十块方方正正的米糕,桂花的甜香从布缝里钻出来,引得闸边的麻雀扑棱棱落在附近的芦苇丛里,歪着脑袋瞅。
雷夫闻声抬头,额前的碎发沾着点白霜,睫毛上悬着颗晨露,被朝阳一照,亮得像碎钻。他接篮子时,指尖碰着我的手,凉得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我忍不住皱眉:“咋不多穿点?手冻得跟冰疙瘩似的。”
“刚扫完闸口,热乎着呢。”他嘿嘿笑两声,把篮子往臂弯里一夹,转身往闸楼走。他的袖口沾着点枯叶,扫帚杆斜挎在肩上,红绳穗子在背后荡来荡去,像条总也甩不掉的小尾巴。我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脚印印在带霜的石板上,浅灰色的,很快被晨雾填了一半,像幅总也画不完的画。
守岁闸的闸楼是去年新修的,青砖砌的墙,木梁上刻着“风调雨顺”四个大字,是村里老木匠亲手凿的。刚走到门口,就闻见股焦甜的香味——老郑叔正蹲在火炉边烤红薯,铁皮炉子里的火苗“噼啪”跳着,把他满是皱纹的脸映得通红。“你们俩来得巧,”他掀起炉盖,用铁钳夹出个焦皮红薯,“刚烤好的,掰开尝尝?”
雷夫把米糕放在桌边的木盘里,揭开笼屉盖,白汽“腾”地冒起来,裹着桂花甜香漫了满屋子。“叔,昨儿后半夜是不是有动静?”他拿起块米糕塞进嘴里,糯米的软糯混着桂花的香,让他眼睛亮了亮,“我今早扫闸口,见着水边有串新脚印,不是咱们巡逻队的鞋码。”
老郑叔咂了口旱烟,烟袋锅在炉沿上磕了磕,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可不是嘛。后半夜三点多,闸口的铜铃突然响了——就是你们装的那排‘暗哨’,水下挂的铜铃,船一靠近就叮当响。”他往炉膛里添了块松木,火苗“噗”地窜高,“我带着俩小伙子往闸边跑,就见艘乌篷船在雾里打转转,见我们亮灯,呜地就往回开,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雷夫嚼着米糕点头,指尖在木桌上画着闸口的水流方向:“那船准是冲着咱们新修的囤粮窖来的。前儿艾拉表哥说,邻县的粮商盯着咱们的新麦种呢,去年他们的麦种遭了灾,想偷点好种掺在陈粮里卖。”
“这群黑心肝的!”老郑叔气得烟袋都掉了,弯腰捡起来时,我看见他手背的冻疮裂了道小口,渗着点血珠,“今年的新麦种可是咱们用三季的好粮换来的,一粒粒挑的饱满籽,掺了他们的破烂,明年收成就别想好了!”他把烤红薯掰开,金黄的瓤里流着糖汁,递过来时,手还在微微发抖。
雷夫接过来,用嘴吹了吹,递到我手里:“你吃,我不爱吃太甜的。”我知道他是怕烫着我,这红薯刚出炉时能把嘴烫起泡,他却总这样,把烫的、硬的自己扛着,软的、甜的往我手里塞。
正说着,闸外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船在闸口外打转。雷夫往炉边的窗户挪了挪,撩开糊着油纸的窗角往外看——晨雾还没散,乳白色的雾气顺着闸缝往里钻,把远处的芦苇荡晕成幅水墨画,只隐约看见艘乌篷船的影子,泊在闸口外的水面上,像片没根的浮萍。
“是从巽风渡来的,”雷夫的声音压低了些,指尖在窗台上敲了敲,那是我们约好的暗号,意思是“有古怪”,“船身吃水太深,不像只装了菱角的样子。”
我摸出藏在袖管里的铜哨,轻轻吹了声,哨音又尖又细,像山雀的叫声,很快,闸楼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巡逻队的小伙子们,听见暗号赶来了。他们手里握着木棍,腰里别着短刀,脚步声踏在石板上,咚咚地像打鼓。
“是守闸的小哥吗?”船头站着个戴毡帽的汉子,隔着雾喊,“我是从巽风渡来的,拉了船新采的菱角,想过闸去麦场那边卖。”他的声音有点发紧,不像做买卖的那般敞亮。
雷夫推开闸楼的门,往闸口走,蓝布衫的衣角在雾里飞着,像只掠过水面的水鸟。我跟在后面,看见他悄悄摸了摸腰间——那里别着把小巧的铜钥匙,是控制水下铜铃机关的,只要拧动机关,藏在闸底的铜铃就会全响起来,像群被惊动的山雀。
“菱角?”雷夫站在闸边,声音隔着雾传过去,“打开舱盖让瞅瞅,最近查得严,别见怪啊。”
那汉子愣了下,磨磨蹭蹭地没动:“都是新鲜采的,盖着草帘呢,掀开怕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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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不着,”雷夫笑了笑,手指却在背后朝我们比了个“围”的手势,“我昨儿刚买了斤菱角,壳硬得很,得用牙啃。你这菱角要是新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