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差事，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
三千坛酒，五千石粮，要在冰雪消融前运抵数千里之外的幽州，这本身就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北境军中派系林立，那位陆大将军又是个出了名的“滚刀肉”，此行无异于龙潭虎穴。
朝中不少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说这位新晋的何县主，怕是要栽一个大跟头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县主府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准备。
李重阳动用了安阳王府和振威镖局的所有人脉，在短短三日内，便凑齐了一支由三百辆大车、上千匹健马组成的庞大商队。
车上装载的，并非众人想象中的酒坛和粮袋，而是堆积如山的木炭、棉布、铁锅，甚至还有大量的粗盐和药材。
“何县主这是要做什么？陛下要的是酒和粮，她运这些破烂玩意儿去北境做什么？”
“我看她是疯了，知道任务完不成，干脆破罐子破摔，拉着这些东西去做生意？”
京城的流言四起，但何青云充耳不闻。
她将京城聚香居和温泉庄的大小事务尽数交给了王师傅和刘雨兰，自己则与凌煕一起，在宅院的库房里忙碌了整整三天三夜。
凌煕用她那双能辨识万千草药的眼睛，将采买来的药材一一分拣，按照何青云给出的“方子”，配制出一种种功效各异的药包。
有的用于防治风寒，有的用于治疗冻伤，还有一种，被何青云命名为“速效金疮粉”，据说能让伤口迅速止血愈合。
而何青云，则利用深夜无人之际，将她空间超市里的宝贝，悄无声息地“搬运”了出来。
她将一箱箱高度浓缩的牛肉汤块，伪装成自制的“秘制酱料块”；将一包包富含维生素的复合营养粉，混入炒熟的麦麸和豆粉中，称之为“精配马料”；她甚至还取出了一批现代工艺生产的高强度复合弓弦和轻质合金箭头，混在那堆看似平平无奇的军备物资里。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足以惊世骇俗，但此刻，它们都被巧妙地伪装起来，成了这支庞大商队中，最不起眼的组成部分。
出发前夜，李重阳将一张绘制精密的地图铺在桌上，烛火下，那条从京城通往幽州的红色线路，显得格外漫长。
“从京城到幽州，官道畅通，大概需要二十日，但出了雁门关，往北的路便愈发难走，风雪阻道，马匪横行，我们这支队伍太过扎眼，怕是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李重阳的指尖在地图上的几个隘口点了点，神情凝重。
“无妨，”何青云看着地图，眼神平静，“刀疤大哥的镖师都是走南闯北的好手，寻常毛贼，奈何不了我们。我担心的，反而是到了幽州之后。”
她看向李重阳：“你那位三哥，当真会在背后使绊子？”
“他会的，”李重阳的语气十分笃定，“他被父皇禁足，颜面尽失，这笔账，他一定会算在我们头上。在北境军中，他安插的副将张承，一直与陆远征不合，我们此去，张承必定会想方设法地给我们制造麻烦，借陆远征的手来打压我们。”
“那便让他来。”何青云的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我倒是想看看，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这些阴谋诡计，能有多大用处。”
三日后，车队迎着清晨的寒风，浩浩荡荡地驶出了京城。
何青云与凌煕同乘一辆马车，车厢被厚厚的毛毡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烧着银霜炭，温暖如春。何远星本也想跟着去，却被何青云强硬地留在了京城，跟着刘雨兰学管家。
一路北上，风雪渐大，气温也越来越低。
车队行至雁门关时，已是十日之后。
昔日雄伟的关隘，此刻被一片苍茫的白色覆盖，城墙上站岗的士兵，眉毛和胡子上都挂满了冰霜，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发紫，眼神里满是疲惫。
李重阳亮出安阳王府的令牌和兵部的通关文书，守关的将领验过之后，却并没有立刻放行，而是面带难色地将他们引到一旁的驿站。
“李公子，何县主，并非末将有意刁难，”那将领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只是关外风雪太大，前几日，一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马匪，劫了好几拨商队，连朝廷的粮草都敢动。”
“陆将军下了死命令，在剿清这伙马匪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关。”
李重阳眉头一皱：“那要等到何时？”
“这……末将也说不准，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将领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十天半月，黄花菜都凉了。
何青云掀开车帘，看着那将领冻得通红的脸，忽然开口道：“将军，我看城中将士们似有疲态，想必是这天气冻得狠了，我们车队里带了些自家酿的烈酒，不如取来，给兄弟们暖暖身子？”
那将领眼睛一亮，北地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