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尧不愿节外生枝。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挪了过去，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地捡拾地上的碎片。
凌楚渊目光落在窗外渐暗的天光上，眉头微蹙，仿佛在思索什么。
蒋芩见状，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托起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衣襟上溅到的药渍。
“殿下不喝也行，可皇后娘娘心里放不下啊。”
说话时，她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发丝垂落，几乎要碰到他的肩头。
地上蹲着的宋初尧指尖一顿。
“殿下这衣服有点脏了，我帮您换一件吧。”
蒋芩轻声说着。
她作势要扶他起身，脚下却忽然一滑，整个人微微趔趄，正好踩在宋初尧那只正低头捡瓷片的手上。
咔！
尖锐的碎瓷毫无缓冲地扎进她的食指，鲜血瞬间涌出。
宋初尧眉头猛地一抽，疼得几乎咬住嘴唇。
蒋芩立刻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迅速缩脚后退。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没瞧见你在这儿，伤着没有？疼吗？”
跪着的人缓缓把手一缩，藏进袖中，低垂着头。
谁又会真正在意一个卑微的下人痛不痛、伤不伤？
她根本没等对方回应，话音刚落，便立刻转过头，轻柔地对着凌楚渊说道。
“殿下，您现在饿不饿？我让卷碧姑姑去准备些热粥来，垫垫肚子也好。”
宋初尧站在一旁，指尖的疼痛尚未消散，心却骤然一紧。
她总觉得蒋芩这番话，看似体贴，实则字字如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你要送什么？这不是有宫女在吗？叫她去。”
凌楚渊忽然开口。
宋初尧浑身猛地一僵，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迎视那张冷峻的侧脸。
蒋芩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她低头对着地上那人，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地说道。
“你没听见太子的话吗？还不快去取粥！”
宋初尧不确定凌楚渊是不是已经认出了她。
但她敢确定，蒋芩绝对早知道了她的身份。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极轻地应道。
“是。”
随即低下头，脚步微颤地退开。
可她刚迈出一步，床上男人却忽然又开口。
“等等。”
只听他慢悠悠地说道。
“本宫突然不想吃了。去倒杯水来。”
她刚燃起的那点逃脱的希望，一瞬间又被彻底掐灭。
宋初尧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的桌边，倒了一杯温水，恭恭敬敬地走到凌楚渊年前。
“殿下，水来了。”
凌楚渊扫了一眼那杯水，眉头随即皱起。
“本宫都伤成这样了，难道还得自己端水喝？”
宋初尧抿了抿唇。轻轻开口。
“是，奴婢喂您。”
蒋芩死死盯着他们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眼神骤然一沉。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夺过了宋初尧手中的茶杯。
“还是我来吧。”
凌楚渊眸子动了动，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却没有拒绝。
蒋芩刚要给凌楚渊喂水，手腕忽然一麻，琉璃杯“啪”地一声坠落在地。
水花四溅，全泼在了她的裙摆和衣袖上。
她怔在原地。
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手一抖？
她刚才明明握得很稳。
可眼下，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只能勉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对着凌楚渊勉强笑道。
“我真是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弄洒了水。我先去换件干净的衣裳，免得着凉。”
说完，便匆匆转身，退出了内殿。
宋初尧见蒋芩离开，轻声细语地说道。
“殿下好好歇着，奴婢就先行退下了。您若有吩咐，随时唤奴婢便是。”
“谁准你走的？”
凌楚渊原本半阖的眸子骤然睁开，如刀锋般直刺向她。
“你不是说要给我喝水吗？一口都没喂，就想悄无声息地溜走？你当我是好糊弄的？”
“给我滚回来！”
之前宋初尧还拿不准凌楚渊有没认出她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可眼下，她百分百确定了！
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伪装，认出她来了。
“怎么？叫你一声，耳朵聋了？”
凌楚渊见她站着不动，眉头一拧，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宋初尧抿了抿嘴，指尖微微发颤。
她低着头，强自镇定地转身，又倒了杯水，战战兢兢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