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他的手,语气亲昵得如同最体贴的情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此去北齐,山高路远,敌我难辨。你……务必万事小心。”
罗彬心头再次不受控制地一跳。这番话,这语气,这神态,活脱脱就是一个牵挂情郎、殷切嘱咐即将远行爱人的小娇妻模样。
与他认知中那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长公主判若两人。
“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平安归来呢。”
她轻声补充,目光意有所指地在他脸上流转,那“家里”二字,说得暧昧不清,不知是指林婉儿,还是指……她自己。
罗彬看着她仰视着自己,那双平日里充满算计和冷漠的凤眸,此刻竟漾着水光,带着一丝委屈和可怜,仿佛他这一去,就带走了她所有的依靠。
即便理智在疯狂叫嚣“这是假的!是演技!这婆娘又在演戏!”,可看着这张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甚至带着恳求意味的绝美脸庞,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不忍心用冷硬的言辞去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他沉默了片刻,喉结微动,最终,用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得极其柔和的嗓音回应道:
“我知道。安心。”
他甚至,没有自称“臣”。
这个细微至极的变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李云睿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那一丝不同于以往公务化疏离的柔和,以及那省略掉的、代表着身份界限的自称。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一抹真实的、带着少女般雀跃的红晕飞上她的脸颊,那双眸子里的光彩更盛,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强忍着内心的悸动,低下头,掩饰住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然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从自己贴身的怀里,取出了一枚温润的白玉佩。
玉佩质地极佳,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带着她身体的温度和淡淡的体香。
她悄悄地将玉佩塞进罗彬手中,指尖在他掌心若有似无地轻轻划过,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她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亲昵细语说道:
“这枚玉佩你收好。本宫在北齐……也有些人脉。此去若遇到什么难处,或是有人刻意刁难于你,可持此玉佩,去寻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沈重。他……会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助你一臂之力。”
罗彬握着那枚尚带着李云睿体温和香气的玉佩,感觉掌心一片滚烫。
心头巨震!
锦衣卫镇抚使沈重!
那可是北齐太后的心腹,手握实权的重臣!
李云睿竟然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他,她在北齐有这等层级的人脉?还将信物交给了他?这几乎等于明着告诉他,她李云睿与北齐高层有暗中往来!
她就这么相信他?不怕他转头就把这玉佩和这番话当做她里通外国的证据,呈交给庆帝?
罗彬看着眼前这个眼波流转、情意绵绵,仿佛将一颗真心都捧到他面前的女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承认,在这一刻,他有些分不清了。
分不清这满腔的“关切”,这不顾风险的“信任”,这如同交付身家性命般的“嘱托”,到底是真的,还是另一场精心编织、演技臻至化境的骗局。
如果是假的,那她的演技未免太过完美,连眼神最细微处的波动,语气里最真切的担忧,都毫无破绽。
可如果是真的……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握着玉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云睿见他收下玉佩,并未立刻推拒或质疑,心中更是欢喜,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瞬间拉近了许多。
她还想说什么,比如留他在广信宫共用午膳,但罗彬已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微微躬身:
“殿下嘱托,范闲铭记于心。宫中还有出使前最后的章程需要确认,臣……先行告退。”
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巨大的“关怀”。
李云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更浓的“爱意”和“理解”取代,她柔声道:
“去吧,正事要紧。记得……小心。”
罗彬再次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广信宫那令人窒息的甜香氛围。
从皇宫出来,已是日近中天。
想起李云睿刚才那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眼神,以及那险些脱口而出的留饭邀请,罗彬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带着体温的凤纹玉佩,触手温润,却感觉重若千钧。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想诱惑他拉拢他,这本儿也下的有点大了吧?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棘手。
刚走下宫门前的长阶,准备登上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