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踞龙椅之上的庆帝,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个在鸿胪寺席位中埋头苦干、吃得格外香甜的年轻身影上。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气氛愈发热烈。
庆帝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投向罗彬的方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范闲。”
正夹起一块芙蓉鸡片准备往嘴里送的罗彬,听到这声召唤,动作猛地一僵。
他心中哀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连忙放下筷子,用最快的速度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快步走到御阶之前,躬身行礼:
“臣在。”
庆帝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看似随和的笑容:
“朕看你方才吃得香甜,可是宫里的御膳,很合你的口味?”
罗彬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一副“惶恐”又带着点“憨直”的表情,恭敬答道:
“回陛下,臣……臣见识浅薄,初次参与如此盛大的国宴,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这一紧张……就、就吃得多了些,让陛下见笑了。”
他这番说辞,引得殿内不少官员发出低低的哄笑声,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庆帝也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仪”,转而道:
“此次与北齐和谈,你身为接待正使,虽未直接参与具体条款磋商,但统筹接待,应对使团,亦是功不可没。尤其是你之文名,更是让我庆国在与北齐交涉时,底气足了不少。”
罗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忙甩锅:
“陛下谬赞了!和谈能成,全赖辛其物辛大人与鸿胪寺诸位同僚殚精竭虑,据理力争,更有赖陛下运筹帷幄,制定方略。臣不过是挂个虚名,实在不敢居功。”
“不卑不亢,实事求是。很好。”
庆帝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差事办得不错,来,陪朕饮了此杯。”
旁边侍候的太监立刻机灵地端上一杯御酒。
罗彬双手接过,高声道:“谢陛下赐酒!臣祝愿我庆国国运昌隆,陛下万寿无疆!”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酒液甘醇凛冽,确实是好酒。
一杯饮尽,罗彬正准备谢恩退回座位,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二皇子李承泽却突然站了起来。
“父皇,”
二皇子对着庆帝躬身一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范公子不仅在此次接待使团中表现出色,其文采风流,更是冠绝我庆国,乃至天下皆知。儿臣以为,似范公子这等大才,当予以重用,方能不负其学,亦能提振我庆国文风士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
“故而,儿臣斗胆提议,明年春闱科考,主考官一职,非范闲范公子莫属!”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春闱主考官!
这可是掌管天下士子前程、地位清贵无比、极具影响力的要职!
通常都是由德高望重、学问精深的老臣担任。范闲虽然文名赫赫,但毕竟太过年轻,资历尚浅,如何能服众?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二皇子话音刚落,太子李承乾竟然也站了起来,附和道:
“父皇,儿臣以为二哥所言极是!范闲之才,有目共睹。由其主持春闱,正可向天下彰显我庆国求贤若渴、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气度!儿臣附议!”
就连一直作壁上观的长公主李云睿,此刻也轻启朱唇,声音柔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范闲才华横溢,足可担当此任。本宫也以为,由他主持明年春闱,再合适不过。”
太子、二皇子、长公主!
这三位在朝中明争暗斗、几乎从未在重大事项上达成一致的核心人物,此刻竟然异口同声地推荐同一个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御阶前那个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的年轻身影上。有惊讶,有羡慕,有嫉妒,更有深深的疑虑。
庆帝似乎也对这个局面感到有些意外,他深邃的目光在太子、二皇子和李云睿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罗彬身上,沉吟不语。
他本意只是想借此机会让罗彬扬名,压过北齐文坛,却没想到会被顺势推上春闱主考的位置。
他确实有些顾虑罗彬太过年轻,难以服众。
二皇子见状,立刻趁热打铁,朗声道:
“父皇!范闲虽年轻,但其‘诗百篇’珠玉在前,文采之盛,天下公认!论才学,我庆国文坛,无人能出其右!春闱乃为国选才,正需此等才华横溢、目光如炬之人主持!若因资历而弃用大才,岂非因噎废食?儿臣相信,以范闲之能,定能不负圣望,为我庆国选拔出真正的栋梁之材!”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直接将罗彬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