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一身清爽的月白常服,步履轻快地跨出门槛。
他刻意起得极早,几乎是踏着第一缕晨光出门,昨夜范若若抱着他外袍黯然离去的模样还在脑海挥之不去,他实在不想在门口再上演一出“兄妹情深”的尴尬戏码。
然而,比他更早的,是门口那辆熟悉的、半新不旧的马车,以及马车旁那个搓着手、脸上堆满谄笑的身影——王启年。
“哟,少爷!您可算出来了!”
王启年一溜小跑迎上来,点头哈腰,动作麻利地放下脚凳,
“小的天没亮就在这儿候着了,生怕误了少爷的时辰!”
他精神头十足,全然不见昨夜被迷晕又“勒索”成功的狼狈。
罗彬挑了挑眉,看着他那过分殷勤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王大人,您这也太拼了点吧?鸡都没叫几遍呢。”
“哎哟喂!少爷您可折煞小人了!”
王启年连连摆手,脸上笑容更盛,带着十二分的真诚,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在少爷面前,小人就是老王!少爷您直呼其名,或者叫老王、王启年都行!就是‘小年年’……”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扭捏,
“……也使得!”
为了那每月一百两的月钱,王启年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非常灵活。
罗彬被他这“小年年”的自称逗得差点破功,强忍着笑意摆摆手:
“行了行了,就叫老王。听着顺耳。”
“诶!好嘞!老王听着就亲切!”
王启年如蒙大赦,麻利地掀起车帘,
“少爷,那咱这就出发去皇家别院?”
“不急。”
罗彬却没上车,反而朝着街角的方向走去,
“先去填饱肚子。早市就在前头。”
王启年一愣,赶紧放下脚凳,小跑着跟上。
心里嘀咕:这位爷行事真是……不拘一格。放着范府精致早点不用,偏要去挤那闹哄哄的早市?
拐过街角,喧嚣的人声、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热气腾腾的包子笼屉揭开,白雾缭绕;
刚出锅的油条金黄酥脆;
豆腐脑、豆汁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罗彬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馄饨摊前,找了个空位坐下。
“老板,两碗馄饨,四个菜饼!”
他声音清朗,混在早市的嘈杂里却格外清晰。
“好嘞!客官稍等!”
摊主热情应道。
罗彬一回头,见王启年还杵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管家模样。
“老王,站着干嘛?坐啊。”
罗彬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这……少爷,礼不可废啊……”
王启年搓着手,脸上是惯有的谄笑,眼神却有些飘忽。
给提司大人当跟班是一回事,同桌吃饭……这似乎超出了他预设的“上下级”剧本。
“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罗彬拿起桌上的竹筷,随意地敲了敲碗沿,
“礼什么的,怎么舒服怎么来。赶紧坐下,这么早起来,肯定没吃呢吧?别客气。”
语气自然,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稔。
王启年又是一怔。
他看着罗彬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上位者的倨傲,只有纯粹的“该吃饭了”的理所当然。
这种平等自然的姿态,在他多年混迹市井、周旋于各色人等的经历中,实属罕见。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他脸上堆起的谄笑不自觉地淡了些,多了一丝真切的局促,最终还是依言坐了下来,只是屁股只敢挨着半边凳子。
“谢……谢少爷。”
很快,两大碗皮薄馅足的馄饨和四个金黄喷香的菜饼端了上来。
罗彬招呼一声“开动”,便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热气,一口送进嘴里。
鲜香滚烫的汤汁在口中爆开,他满足地眯了眯眼,随即风卷残云般对付起眼前的食物。
动作不算粗鲁,却带着一种久违的、畅快淋漓的市井豪气。
他吃惯了范府山珍海味,却始终怀念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味道——不够精致,但足够鲜活,吃得痛快。
三下五除二,一碗馄饨连汤带水见了底,罗彬拿起一个菜饼,刚咬了一大口,却发现对面的王启年还没动筷,正用一种近乎呆滞的眼神看着他。
“嗯?”
罗彬嘴里塞着饼,含糊不清地问,
“老王,看什么呢?不合胃口?”
王启年猛地回神,老脸微红,连忙摆手:
“不不不!合胃口!合胃口!”
他赶紧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