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存在,是邕州城最高级别的机密之一,仅有狄青、岑侯、莫承恩等寥寥数人知晓全貌。隐脉者的兵源极为特殊,并非来自寻常的勇武之士,而是从军中或民间甄选出的那些拥有罕见特质的人:或心性沉静如水,或感知敏锐如狐,更关键的是,他们天生拥有对自身生命律动——心跳——的细微掌控力,或者具备被训练出这种能力的潜质。
新兵一旦被选中,便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城内的营房中,被秘密送往城外一处名为“隐脉营”的隐秘据点。营地依山而建,掩映在茂密的丛林深处,远离尘嚣与战场的喧嚣。这里没有震天的喊杀,只有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寂静与专注。
教官陈远,曾是名动江湖的内家高手,因战乱投身军旅,最终被狄青慧眼识珠,委以训练隐脉者的重任。他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精光内蕴,步履轻捷无声,仿佛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训练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开始。新兵们盘膝端坐于冰冷的石台之上,闭目凝神。初始,营地里只闻山风拂过林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很快,便会被一种奇异的“声音”所取代——那是几十颗心脏在寂静中搏动的声音,杂乱、急促,如同受惊的鹿群。
“静。”陈远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每个人耳畔响起,盖过了那纷乱的心音。“摒弃杂念,感受它。那并非只是血肉的鼓噪,它是你生命之源,亦是你们未来克敌制胜的利器。将它想象成一根丝弦,你们的手指,便是意念。”他缓缓踱步于新兵之间,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个人脸上细微的波动。“战场上,情报比最锋利的刀剑更能致命。而你们的心跳,便是淬炼这无形之刃的炉火,是传递这致命信息的唯一密语。敌人可以搜走你们的信件,拷问你们的言语,却无法窥探你们胸膛内无声的乐章。控制它,驾驭它,让它只为你所期望的节奏而跳动。”
训练是严苛乃至残酷的。士兵们需要在极度嘈杂的环境下保持心跳的平稳;需要在巨大的压力下瞬间改变心跳的节奏;更需要将特定的信息——一组数字、一个方位、甚至一个简单的指令——转化为独一无二的心跳序列:快两下,慢三下,停顿,再快一下…如同在胸膛内敲击着一套只有同伴才能解读的摩尔斯电码。许多新兵因无法承受这种对身体极限和意志力的双重压榨而淘汰,留下的,无一不是心志如铁、感知入微的佼佼者。
林小七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原本只是个机灵的斥候,被发现具有惊人的心跳控制天赋。此刻,他正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化身成一个风尘仆仆的货郎,混迹于敌营外围的集市。车上堆满了沾着露水的瓜果蔬菜,散发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在几颗饱满的梨子下面,藏着一个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黄铜盒子——这便是隐脉者的核心装备之一:心跳共鸣仪。盒内结构精妙绝伦,利用极其细微的簧片和共振腔,能将佩戴者(林小七)的心跳声放大数倍,并转化为一种只有紧贴盒体才能清晰感知的、富有节奏的震动波。同时,它也能捕捉到极近距离内另一具共鸣仪的特定震动反馈。
他的目标,是将一份关于城东敌军新调来的重弩营确切位置和数量的情报,传递给潜伏在敌营内部的一名隐脉者暗桩。这名暗桩的身份是军医,化名“胡一手”,凭借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医术和沉默寡言的性格,在敌军底层士兵中混得尚可。
机会出现在一个燥热的午后。一名巡逻归来的契丹士兵,被烈日晒得口干舌燥,目光被林小七车上水灵灵的瓜果吸引。“喂,卖果子的,给爷挑个甜的!”士兵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带着一股汗味和皮革味。
林小七脸上立刻堆起市侩而谦卑的笑容,眼底深处却冷静如冰:“军爷辛苦!尝尝这瓜,保甜解渴!”他麻利地拿起一片切好的瓜递过去。士兵接过,毫无防备地大口啃食起来,汁水顺着嘴角流下。就在这一瞬间,林小七佯装整理车上被碰歪的水果篮子,身体极其自然地靠近,左手“无意”地搭在了士兵放在车辕上的右手腕附近。他的指尖距离士兵的脉搏仅寸许之遥。
士兵毫无所觉,只顾着啃瓜解渴。林小七的意念却已沉入胸腔。他瞬间压制了因紧张而略有加速的心跳,开始驱动胸膛内的“鼓点”。快…快…慢…停顿…快…快…慢…一个代表“城东重弩已至,坐标甲三,数量二十”的复杂心跳序列,通过他紧贴车辕的手指下方藏着的共鸣仪,转化为一阵阵极其轻微却规律独特的震动。这股震动通过木质的车辕传导,被下方铜盒内的精密机关捕捉、放大、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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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动波在铜盒内回荡,又被盒体本身作为载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