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寒星点点。敌营的喧嚣逐渐平息,大部分士兵陷入沉沉的睡梦,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马嘶声打破寂静。郑文远知道,时机已到!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从藏身处滑出,避开几队巡逻兵,迅速向营地的西北角移动。那里,是白天观察到的几处大型草料堆和存放攻城器械油料的地方,且位于上风口。
他从怀中掏出几支特制的火折子——外层裹着极易引燃的硝石和硫磺混合物。他动作迅捷如电,如同鬼魅般在几个关键点穿梭,将火折子精准地投入干燥的草料堆缝隙、油桶底部。火星瞬间爆开,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引火物!
“嗤啦——轰!” 第一簇火苗猛地窜起,如同黑暗中绽放的死亡之花!紧接着,第二处、第三处……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干燥的草料堆瞬间变成巨大的火炬,点燃了邻近的帐篷。油桶被引燃,发出沉闷的爆炸声,燃烧的油脂如同火雨般四溅,点燃了更多易燃物!火蛇疯狂扭动,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一顶顶帐篷在烈焰中扭曲、坍塌,发出噼啪的哀鸣。
“走水啦——!”
“宋军袭营!宋军袭营!”
“救火!快救火!”
“我的眼睛!啊——!”
敌营瞬间炸开了锅!惊恐万状的嘶喊声、绝望的哭嚎声、战马的惊嘶声、帐篷倒塌的轰鸣声、兵器无措的碰撞声……汇成一片末日般的恐怖交响!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从燃烧的帐篷中冲出,衣衫不整,甚至赤身裸体,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地狱中奔逃的鬼影。救火?在汹涌的火势和极度的混乱面前,杯水车薪!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秩序彻底崩溃。
郑文远并未停留欣赏自己的“杰作”。他趁着混乱,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在惊慌失措的人群和熊熊烈焰的缝隙中快速穿行,目标直指营盘边缘的防御薄弱处。途中,他顺手劈倒了两个试图阻拦他的、同样惊慌的敌军士兵。
他成功攀上一处未被火势波及的了望台残骸,短暂驻足回望。眼前是一片翻腾咆哮的火海,映红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无数敌军士兵在火海中徒劳挣扎、奔逃。整个敌营的核心区域,已化为一片炼狱。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这片由他亲手点燃的毁灭景象,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达成使命的冷冽决绝:“耶律宗翰,这把火,权当是尔等侵我国土的利息!愿它能为我邕州父老,烧出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他身形矫健如豹,从高台一跃而下,迅速隐没在营地外围的黑暗与混乱之中,朝着与李忠约定的接应点疾驰而去。
几乎就在郑文远点燃敌营的同时,在远离主战场的另一处战略要地——扼守敌军一条隐秘粮道咽喉的废弃河谷粮仓外,另一场惊心动魄的苦肉计正上演至最惨烈的篇章。
莫承恩,这位以坚忍刚毅着称的将领,此刻正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为了取信于盘踞在废弃粮仓内的敌军精锐暗桩,他必须将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被宋军无情抛弃的“叛徒”。计划冷酷而有效:他亲自挑选了几名箭术最为精准的心腹,在预设的“追击”路线上,用去了箭簇、磨钝了箭头的特制箭矢,射向自己!虽然箭头钝化,但在强弓劲弩的近距离攒射下,其冲击力依旧足以撕裂皮肉,折断筋骨!
冰冷的箭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钉入他的肩胛、大腿、手臂!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鲜血瞬间飙射而出,染红了战袍。他咬碎了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强迫自己做出惊恐慌乱、狼狈逃窜的姿态,从预设的“战场”一路跌跌撞撞,朝着废弃粮仓的方向“亡命奔逃”。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血泊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伤口。冷汗如浆,混合着血水浸透了全身。剧烈的疼痛几乎要摧毁他的意志,唯有心中那份对胜利的执着信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身躯,踉跄前行。
夜色如墨,废弃的粮仓如同蛰伏在河谷阴影中的巨大怪兽,沉默而阴森。终于,莫承恩拖着几乎完全虚脱、血染重衣的身躯,踉跄着扑倒在粮仓外那扇沉重、布满铁锈的大门前。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嘶鸣。鲜血仍在不断从几处狰狞的伤口中渗出,在身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暗红。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一丝清明。
“什么人?!站住!再动格杀勿论!” 粮仓厚重的木门猛地拉开一条缝隙,几双如同饿狼般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紧接着,数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淬毒弩箭和弯刀的敌军暗桩精锐如同鬼魅般涌出,瞬间将承恩包围。冰冷的刀刃和闪着幽蓝寒光的箭簇,毫不留情地抵住了他身体各处要害。
“别…别杀我……”莫承恩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他费力地抬起头,让火把的光芒照亮自己惨白如纸、布满血污汗渍的脸,以及身上那几处触目惊心、仍在汩汩冒血的箭伤。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