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花瑶独立于高台边缘,一身繁复的玄色祭袍在风中翻卷,如同巨大的、不祥的鸦翼。她的目光穿透下方翻腾的厚重雨云,投向那片吞噬了前任圣女尸骸的、被雨水洗刷得愈发幽暗诡秘的密林深处。雨丝如织,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朦胧的帘幕,却无法模糊她眼中那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幽光。
圣女死了。那个不识时务、妄图以螳臂挡车的女人,终于化作后山断魂崖下无数枯骨中的一具。姜伯阳?那老东西的枯目之痛,想必比死亡更加难熬。清除掉这两个最大的内部隐患,教内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甚至心怀怨怼的声音,瞬间沉寂了许多。她提拔的“血卫”如同最忠诚的獒犬,已经牢牢控制了教中要害。权力,前所未有的稳固,如同这脚下扎根于山岳的巨石。
然而,花瑶的脸上并无半分得色。风雨扑打在她冰冷如玉的脸上,留下细密的水痕。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太顺利了?圣女临死前那道决绝而充满恨意的眼神,姜伯阳枯目深处那无声的诅咒,如同附骨之疽,在她心底某个角落隐隐作痛。还有狄元膺那条老狗,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此刻必然也死死盯着梅山!青梧卫的密探,恐怕已经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潜入了山林。三江盟那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搅浑水的机会。
“教主。”一个全身裹在暗红劲装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数步之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正是血卫统领赤枭,“邕州城方向,狄元膺加强了城防和宵禁。青梧卫的赵锋,昨日已带人化整为零,混入西麓几个镇子。三江盟设在‘听雨楼’的暗桩,活动也频繁了许多。”
花瑶没有回头,依旧凝视着雨幕下的群山,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知道了。盯紧他们,尤其是青梧卫。放几个诱饵过去,让他们以为摸到了门路……然后,处理干净。记住,要像山洪冲走枯枝败叶一样,不留痕迹。”
“是!”赤枭领命,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高台边缘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花瑶缓缓抬起手,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白皙的手掌。水流顺着她指尖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台上。她看着那水滴,仿佛看到了即将流淌的鲜血。狄元膺想动?三江盟想插手?还有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前任圣女的余孽……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掌控一切的冷酷和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兴奋。
“来吧。”她对着无尽的风雨和潜伏的危机,无声地宣告,“让这场雨……下得更大些。正好,洗一洗这邕州的天。”
雨势愈发滂沱,豆大的雨点砸在观星台古老的青石板上,碎裂成无数水花,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这声音淹没了山林,也淹没了刚刚发生的罪恶与正在酝酿的阴谋。风雨如晦,梅山深处,那具在晨光中冰冷的圣女尸体,那间石室里双目枯槁、气息奄奄的长老,帅府中狄元膺紧锁的眉头,还有高台上花瑶那冰冷如蛇的目光……都只是序幕中几个沉重的音符。
夜,再次沉沉地覆盖下来,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粘稠、黑暗。邕州城巨大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内,百姓们早早闭户,不安地聆听着窗外愈发狂暴的风雨声,心头萦绕着无名的压抑。城外,梅山如同一头蹲伏在黑暗中的、伤痕累累却更加危险的凶兽,它破碎的躯体里,黑暗的脓血正加速奔流,带着摧毁一切的意志,寻找着爆发的裂口。
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以梅山为中心,在暴雨的掩护下,正悄然张开,笼罩向整个邕州。谍影重重,杀机四伏。暗流之下,是即将喷薄而出的血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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