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对着身后几个同样沉默的黑衣人点了点头,声音平板无波:“处理干净。教主说了,她是失足坠崖。”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黑衣人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用一张厚实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粗麻布将那冰冷的尸体整个裹住。一人抬头,环顾四周被暴雨肆虐过的狼藉山林,低声问:“痕迹太多,要不要……”
“不必。” 穿鹿皮靴的男人打断他,语气淡漠,“这场雨,就是最好的清扫。拖去后山断魂崖,扔下去。崖下尸骨多了去了,没人分得清。”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麻布包裹,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转身率先步入尚未散尽的雨雾之中。
几个黑衣人迅速抬起那沉重的包裹,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密林更幽深、更昏暗的腹地。很快,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从极深、极远的崖底传来,微不可闻,瞬间便被林间的风声和鸟鸣彻底抹去。
晨光渐渐明亮,却照不进这片埋葬了秘密与尸骸的密林深处。只有几缕被践踏过的断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指向断崖方向的、模糊的拖痕,像大地无声的控诉。
梅山教核心区域,一处守卫森严、布满无形禁制的石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石壁上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映照着坐在蒲团上的枯槁身影。他便是梅山教曾经的“慧眼长老”姜伯阳。此刻的他,却像一截被雷火劈焦的老树桩,了无生机。那曾经洞悉教内一切隐秘、闪烁着睿智光芒的双眼,只剩下两个深陷的、流着浑浊黄水的黑洞,如同被蛆虫蛀空的树洞,丑陋而恐怖。眼眶周围的皮肤干枯皱缩,紧紧地箍在骨头上。失明带来的无边黑暗和教主花瑶施加的邪术反噬,如同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他并非“看见”,而是“感知”到了禁地深处那场无声的屠杀。他当时正在附近一座观星楼顶,借秘法推演教运,心神与这片山域地气有着微弱的勾连。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怨毒与绝望之气,如同无形的血箭,骤然从暗牢方向刺入他的灵台!那气息他太熟悉了,是前任圣女!那股气息在瞬间爆发,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掐灭,戛然而止,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死寂。
那一刻,姜伯阳如遭雷击。他不是没有听闻过花瑶的手段,不是不知道教内日益膨胀的黑暗,但当这黑暗如此赤裸裸地吞噬掉一个他曾暗暗欣赏、代表着梅山教最后一点洁净光辉的人时,那冲击是毁灭性的。圣女临死前那股穿透雨夜的绝望与不甘,如同烙印,死死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良知在瞬间被唤醒,发出尖锐的嘶鸣,压过了对教主、对那恐怖力量的恐惧。数十年对梅山教的忠诚,在那一刻土崩瓦解。他无法再视而不见,无法再自欺欺人地沉沦于这污浊的泥潭。
他选择了背叛。秘密联络了几位同样心存疑虑、早已对花瑶血腥统治不满的旧友,试图将教内豢养血奴、炼制邪丹、勾结外域魔道以图颠覆邕州乃至整个西南的惊天秘密,传递出去,唤醒那些被蒙蔽的教众,甚至引起外部势力的警觉。他以为行动足够隐秘。
他低估了花瑶的掌控力,也低估了那女人的狠毒。
消息走漏的当夜,惩罚便降临了。没有审判,没有辩解的机会。花瑶亲自出手,施展的是梅山教秘传禁术中最恶毒的一种——“蚀魂枯目咒”。那感觉,如同将烧融的铅水混合着无数淬毒的钢针,生生灌入他的双眼!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灵魂仿佛都被撕扯出来,在那污秽的咒力中反复灼烧、碾压。他惨叫,翻滚,用头疯狂撞击石壁,却丝毫无法减轻那来自灵魂深处的酷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球在眼眶里迅速枯萎、碳化,生命的光华被那诅咒贪婪地吸食殆尽。黑暗,冰冷、死寂、令人绝望的黑暗,是他最后得到的“恩赐”。
此刻,姜伯阳枯坐在石室中央,失明的双眼如同两个通向地狱的窟窿。剧烈的疼痛已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冰冷,但灵魂的煎熬却越发清晰。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花瑶留他一命,并非仁慈,而是让他慢慢品尝背叛的苦果,榨干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更要借他这活生生的惨状,震慑所有心怀异念之人。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将那些秘密留下来,那是他仅存的价值,是他对枉死的圣女、对这个被他效忠了大半生却最终背叛了他的教派,最后的交代。他摸索着,干枯的手指颤抖着,从贴身的里衣内袋中,取出一个触手温润的物件——一枚小巧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羊脂白玉佩。玉佩一面光滑,另一面则刻着细密繁复的梅山古符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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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集中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失明后,其他感官反而被痛苦磨砺得异常敏锐。他枯瘦如柴的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这灵力不再用于观测星象、推演阵法,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他以指为笔,以魂为墨,将那些足以颠覆整个邕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