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数十万大军,在这片银装素裹却杀机四伏的土地上,靠着最后一口心气苦苦支撑,都在等待着冰雪消融的春天,等待着决定命运的最后时刻。
白雪之上,洒满了双方将士的鲜血,红得刺眼,却又迅速被新的雪花覆盖,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春风终于艰难地吹散了持续数月的严寒,黄河的冰层在一声声沉闷的轰鸣中破裂、融化,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残冰,奔腾咆哮着向东流去。
大地开始显露它本来的黄褐色,积雪消融后的泥泞,让每一步行走都变得困难。
战争的节奏,如同解冻的河水,陡然加快,变得更加激烈和血腥。
刘錡决定不再给察哥更多喘息和恢复元气的机会。
他命令休整了一冬的各路大军,开始重新向前稳步推进,进一步压缩对灵州的包围圈。
当下的首要目标,不再是急于攻城,而是夺取灵州城外的几处关键黄河渡口和控制战场视野的高地,彻底切断灵州与外界的最后一点微弱联系,并将西夏军彻底锁死在城墙之内。
其中最激烈、最关键的争夺,围绕着一处名为“横郎坪”的高地展开。
这片高地犹如一个巨大的平台,突兀地耸立在灵州城西约五里处,站在其上,可以清晰地俯瞰灵州城西大部分区域和一段重要的黄河河道,甚至能隐约看到城内街道。
西夏军在上面修筑了坚固的营寨,驻扎了上千精锐,配备了床弩和旋风炮,像一颗钉子,牢牢楔在宋军即将合拢的包围圈上。
不拔掉它,宋军的营垒就无法推进到灵州城下,总攻更是无从谈起。
西军调动了超过两万兵力,对横郎坪发动了持续猛烈的攻击。
第一日,是远程火力的对轰。
西军在对面山坡上构筑了数十架虎蹲炮阵地。
一声令下,各种炮弹划破天空,带着令人恐惧的呼啸,砸向夏军寨墙。
实心弹砸中土墙,发出沉闷的巨响,泥土飞溅,墙体出现裂纹和凹陷。
燃烧弹落入寨中,引燃了帐篷和物资,引起阵阵骚动和灭火的呼喊。
西夏守军也毫不示弱,他们的“泼喜旋风炮”射速更快,床弩发射出的巨箭,射程和威力更是惊人,不断进行还击,也给宋军的炮阵造成了不少伤亡和破坏。
空中往来飞掠的炮弹、巨石,构成了战场上空残酷的风景。
第二日,在远程火力的掩护下,宋军步兵开始发动仰攻。
重斧营和刀盾手作为先锋,顶着巨大的盾牌,组成略显松散的进攻队形,冒着寨墙上倾泻而下的密集箭矢和不断滚落的擂石,艰难地向陡峭泥泞的坡上推进。
山坡上许多地方早已被夏军夜间泼水冻成冰面,光滑难行,不断有宋兵脚下打滑摔倒,然后立刻被如雨的箭矢覆盖。
进攻极其缓慢,西军伤亡持续增加。
第三日,一支敢死队被挑选了出来,每人身背数枚沉重的“震天雷”,在己方虎蹲炮和燧发枪的火力掩护下,发起了决死冲锋。
所有虎蹲炮都被推到前沿,霰弹如同暴雨般泼向寨墙垛口,压制得西夏守军几乎无法露头。精选的燧发枪神射手则进行精准的点射,清理任何敢于冒头的目标。
敢死队员们利用这个间隙,嘶吼着以最快速度冲了上去,将点燃的“震天雷”,放置在寨墙之下。
轰!轰隆!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一声比一声猛烈。
黑色的硝烟和火光冲天而起,其中夹杂着守军的惨叫声和木石碎裂的噼啪声。
终于,在剧烈的爆炸后,一段寨墙在弥漫的烟尘中轰然坍塌,露出了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破寨了!杀进去!”
西军一侧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和总攻的战鼓声!
等待已久的西军主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缺口处汹涌涌入寨内。
然而,寨内的西夏守军也展现了惊人的勇气和顽强。
他们在将领的指挥下,迅速组织起来,与涌入的西军在残垣断壁间展开了惨烈至极的白刃战。
双方士兵用战斧、弯刀、长枪、骨朵、甚至拳头牙齿,疯狂地厮杀在一起,每一座残破的房屋,每一段焦黑的矮墙,都成为反复争夺的焦点。
火枪声、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震天动地。
最终,凭借着兵力优势,西军付出了巨大代价艰难地占领了横郎坪。
但当吴璘站在残破不堪、尸横遍野的寨墙上,用望远镜望向近在咫尺的灵州城时,心情并未轻松多少。
他看到,在灵州主城之外,更多类似的、规模稍小的西夏营寨依旧星罗棋布,互为犄角,拱卫着核心。
拿下横郎坪,只是啃掉了最硬的一块骨头之一,前面还有更多的硬仗要打。
黄河水面上,小规模的水战也在不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