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营、三营整队,一营火力侦查。”
命令被迅速传达了下去。
三列先行整队完毕的枪手整齐举枪!动作间甲叶铮鸣。
枪管齐齐斜举,指向东岸滩涂之后的纵深地带,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上弹!”一片紧密的金属刮擦声响起。火绳点燃,细微红光在寒风中闪烁。
“瞄高——放!”
“轰轰轰轰——!!”
赤红的火舌瞬间撕裂晨雾!浓密的硝烟猛然炸开!巨大的轰鸣在河道里回荡!
枪口所指,是滩涂远处那些被雾霭笼罩的浅坡和冰封沟壑!
密密的铅弹如同冰雹砸落坡地冻土,发出沉闷噗响。
雾霭深处,传出压抑的短促惨呼与人马惊嘶,随即又被风声淹没。
“一营这是搞甚?!啥也看不见还打?!”滩头正指挥集结、冻得胡子上挂冰的二营长毛勇不禁愕然。
“第二列!进前!放!”口令穿透烟墙。
一营的枪阵变换如臂使指。第二轮齐射接踵而发!
爆响!硝烟!坡地枯草被弹丸掀起,冻土四溅。
几团黑影扭曲着扑倒在白茫茫的坡地上。
“哈哈,毛营长!你看!”旁边脸上冻疮裂开的三营长陈大眼,指向雾霭深处那几个扑倒的黑影。
“看看……那是夏狗的旗官在爬坡报讯!一营打得好,干瞎夏狗的眼睛!”
他抹了把胡须上的冰渣,嘶吼着驱赶着自己乱糟糟的部下,“动作利落点!枪阵给我快点排开!”
滩头上的后续部队不断向滩涂深处集结。
二团也登上了岸。泥泞里拖出长长的脚印,刀牌手、弩手、火枪手排成队列,交替前进,战旗下拉出歪斜的战线。
士卒呵出的白气在冰冷铠甲表面凝成一片白霜。冰寒彻骨。
河东岸,望台之上。野利旺成脸上的颊肉猛地一抽。
那突如其来的闪爆与闷雷般的巨响,像无形的鞭子抽在他脸上!
“都统!”阿里赞惊叫:“宋贼…这是什么炮铳?!离这么远…居然还能有如此准头?”
一个斥候几乎是滚爬上来,面无人色:“都统!西沟口的传讯点…坡上埋伏的几个暗哨……全没了!人都被……炮子儿给打烂了!”他牙齿咯咯作响。
野利旺成一时之间只觉戾气冲顶,腮边肌肉棱起!
这诡异火器的突然打击,让他以为自己的精心算计被宋军识破,觉得再等下去已无必要!
“步跋子压上去!把他们给我掀下河!”随着野利旺成狂怒的命令下达,沉闷的号角“呜呜”吹响,短促急迫!
滩头西军阵列侧后方的薄雾中,如同鬼魅般涌出无数黑影!
这便是夏州监军司的步跋子,精悍步卒!
他们身上裹着厚重羊皮袄,脸上涂着防冻油脂,一手持着坚固的团牌或者旁牌,一手握着各式武器,行动敏捷,迅猛如狼,扑向滩头立足未稳的西军阵列的侧翼!
“砸!”喝声爆起!
正在冲锋的步跋子人群中突然爆射出数十块沉重的抛索石和无数支短矛,呼啸着砸向西军侧翼!
“噗!”一块飞石砸在宋军前排弩手脸上,血浆混合着碎裂的牙骨喷溅!队形一角顿时混乱!
借着飞石和短矛的突袭,步跋子借机呐喊突前,挥舞弯刀利斧,企图冲垮面前的西军防线!
“稳住!别乱!火枪三段击!弩手轮射!”西军阵内军将嘶吼。
步跋子的袭击让立足未稳的西军顿感有些手忙脚乱!
西岸芦苇深处。
“步兵先出来……”,康炯冷冷一笑,眼中寒光爆闪!他扭头对身后厉声喝道:“王大年!”
“末将在!”直属炮团团长王大年立刻应道。
“虎蹲炮准备,上霰弹!”
“得令!”王大年旋风般奔向芦苇丛后。
滩头侧翼,面对步跋子骚扰的宋军刚刚稳住了阵脚,忽然对面一阵短促的号角响起,正在冲锋的党项步兵直接掉头向后,如潮水般退去。
之前被飞石短矛打得措手不及的二营长毛勇,本就憋着一肚子窝囊气,正准备近身接战肉搏之际,打算结果对方突然撤退,让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个难受劲让他极为不爽,一声爆喝:“给我追!”
二营士兵纷纷起身,挺起枪刺,趟着泥泞就追了上去。
“甲马!给我冲垮他们!”望台上,野利旺成看到步跋子的诱敌之计见效,心中大喜,急声命令道。
夏军号角再变!低沉悠长,如荒原恶兽咆哮!
东岸,那片高坡后方。
大地开始有节奏地震颤!低沉的轰鸣如同地底滚来的闷雷!
滩头。
郭忠看到毛勇带着二营追了上去,心知不妙,正待传令制止,就感到脚下冻土传来的强烈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