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有这位与他相交一辈子、也“斗”了一辈子的老兄弟在，
他与这老兄弟共同开启的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绝不会人亡政息。
他那仁厚却略显软弱的孩儿，也有了最坚实、最可靠的靠山。
但他也清楚，口头的承诺终究只是情分。
维系一个帝国平稳运转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情分，
而是那看得见、摸得着的规矩与利益。
他必须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亲手为即将登基的孩儿，
为那即将成为孤臣的女婿，
为这两位将共同执掌帝国未来数十年命运的核心，建立一个牢不可破、足以让天下所有聪明人无话可说的政治盟约！
……
“都进来吧。”
皇帝用极其微弱却充满不容置疑帝王威严的声音，对殿外吩咐道。
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心提嗓子眼的皇太子赵乾与内阁首辅张小山，闻声连忙整理被冷汗浸湿的衣冠，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缓缓走入这间充满悲伤与希望的寝殿。
“父皇……”
“陛下……”
翁婿二人不约而同跪倒在龙榻前，声音皆沙哑。
……
皇帝宁宣宗看着眼前这两位将从他手中接过万里江山的男人，
他那浑浊不堪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
有期盼，有担忧，
更有隐藏在最深处的那一丝帝王临终前的最后不舍。
“都起来吧。”他虚弱地摆手。
“朕今日召你们二人前来，是有一件朕这一生最后的国事要与你们商议。”
“国事？”
张小山与赵乾对视一眼，皆满脸困惑。
如今这天下还有何事能比即将到来的国之大丧更大？
皇帝未理会他们的疑惑，只是缓缓将目光投向侍立一旁的大内总管李莲英。
“莲英。”
“老奴在！”李莲英连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去。”皇帝的声音虽微弱却字字清晰，“将太医院为朕准备的最后一碗续命参汤端上来。”
“是。”
李莲英闻言浑身一颤，眼中瞬间涌上滚烫热泪。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
很快，一碗用最名贵的千年老参与天山之巅雪莲熬制七天七夜的神仙汤药，
由李莲英用纯金打造的托盘小心翼翼端了上来。
那浓郁的、充满生命气息的奇异药香，瞬间弥漫整个寝殿。
然而，皇帝看着这碗足以让任何将死之人都为之疯狂的救命神药，眼中却无丝毫留恋，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脱生死的巨大平静。
他缓缓对着悲恸的太子赵乾招手。
“乾儿，过来。”
赵乾闻言连忙膝行上前。
“父皇……”
“扶朕起来。”
“是。”
赵乾强忍心中悲痛，小心翼翼将骨瘦如柴的父亲从病榻上缓缓扶起。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要喝下这最后一口续命之汤时，
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毕生难忘的神圣仪式发生了。
皇帝宁宣宗竟亲手从李莲英手中接过那碗滚烫的参汤，
用那因衰老而剧烈颤抖的帝王之手，将这碗象征生命与希望的神药，
缓缓递到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儿子面前！
……
“父皇？！”
赵乾彻底愣住！
他做梦也未曾想到，父皇竟会将自己最后的生机让给自己！
“父皇！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此乃您的救命之药啊！儿臣岂能……”
“住口！”
皇帝再次发出一声威严的断喝！
他那浑浊老眼中迸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巨大光芒！
“朕是君，你是臣！”
“朕今日非赐药于你，而是命你！”
他看着自己这虽仁厚却少了几分帝王心术的傻儿子，声音无比语重心长。
“乾儿啊，你当真以为，这只是一碗普通的参汤吗？”
“不。”他缓缓摇头。
“这，是朕与元圣、与安国公府为你共同打下的万里江山！”
“朕今日便要当着元圣之面、当着你未来岳丈之面，亲手将这份最沉重也最荣耀的担子交到你手上！”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太子！”
“你，是君！”
“而朕……”他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