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满也没理他,重新坐回帅案边,静待夜色降临。
……
入夜,计划开始实施。
岷洮的城防仍未松懈,只是城楼上的守军还是未能发现,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三百余位精心挑选的义军弓弩手,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城墙。
“咻咻咻——”
成百上千支特制的鸣镝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同时射向城内,箭尾捆绑的一片片帛布,就像是投入滚油的火星。
岷洮城,本就是冀北义军血染的旧土,也因义军的大力发展,才有了今日这般堪称军事与经济重镇的、和“下级县”不符的规模与城防能力。
刘文康在此地尚不足一年,且因其性格使然,日日都在防着冀北,只重军事而从未关注过民生,城中百姓以及那些旧吏,本就一直都在怀念义军执掌的日子。
此刻,朝廷出卖江山、出卖骨血的证据,伴随着羽箭射入外圈的屋顶与窗棂、射在井沿旁与草垛里……又以风卷之势传遍全城,不仅勾起了他们对义军的旧情,也点燃了守城军卒压抑的怒火。
“狗皇帝,卖国贼!”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当街扯着帛书大骂,浑浊的老泪纵横,“我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替他刘家守过江山啊!”
“呵,打来打去,最后倒成了为外族做嫁衣!”几名白日里还坚守的军士,此刻却靠坐着城垛苦笑摇头,眸中似是突然失去了什么。
“五百对孩子?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妇孺的哭嚎,也从一间间低矮的民房里传出。
人心,这座赖以支撑天下任何地方的基石,在顺天皇帝亲手签下的卖身契前,不过两个时辰,轰然崩塌。
……
“将军,将军!”县府后宅,参军魏璋不住拍打刘文康的房门,急迫之情溢于言表。
吱呀声中,房门被猛地打开,刘文康一遍穿戴盔甲,一边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惊慌,敌军又来攻城了?”
“不,比攻城还要危险!”魏璋将一张绢帛展开,举到刘文康面前,手都在发颤,“将军,岷洮或许不保,我们……”
未等他把话说完,却见又一道人影疾跑过来:“将军,东城戍卫营哗变,打开了瓮城侧门!”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响起:“将军,大事不好,城中百姓突起暴乱,南街粮仓被乱民围了!”
刘文康僵在原地,铠甲半耷拉着,看上去极为滑稽,他到现在还没看完那绢帛上的内容,却已被接连传来的坏消息砸得头晕眼花。
“将军,将军!”又一道声音响起,这次来的并非寻常军士,而是副将沈谭。
刘文康心中震颤,咬着牙问:“又怎么了?!”
沈谭抱拳急呼:“半个时辰前,敌军于东、北、南三门外再次集结,东门未战而易手,我军将士纷纷缴械投降……”
“你说什么?!”刘文康一脸的不敢置信,两日以来,己方将士严防死守,一次次击退敌军攻势,死伤不过区区两千余人,士气正盛,怎么突然就发生这些变故?
他一把夺过魏璋手里的绢帛,快速扫过,待看完,双腿顿时不受控制的往后趔趄了一下。
“将军!”沈谭与魏璋一左一右,连忙将他扶住。
刘文康摆了摆手,拨开二人的搀扶,又重新盯着那绢帛,摇头苦笑,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先帝啊……皇上,刘闵,你怎能如此?!”
话音刚落,刘文康身体猛地一颤,下一刻,一大口血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将军!”二人心中一惊,再次伸手将他扶住,虽然担忧,却也无暇顾及,魏璋忙道,“人心离散,已无回天之力,趁着敌军还未攻入,快撤吧!”
刘文康的面色惨白如纸,衬得嘴角擒着的血越发刺眼,他环视越聚越多的将士,目光又被城东升起的火光吸引,那边杀伐声已起,却分不清是敌是友。
冷汗浸透了他的中衣,他看着城中各处升起的缕缕不祥黑烟,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疯狂:“烧!无论任何建筑,都不能留给项贼,沈谭……”
“将军!”
“组织人手,放火,杀出去,不要回头,往西南方撤,避开大道,先躲入西郊密林!”
沈谭听到这焦土之狠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仍抱拳吼了声“是”,随即转身阔步离去。
刘文康快速穿戴好盔甲,强忍胸中不适,提起偃月刀翻身上马,看着县府衙门笼罩在火海之中,也不再停留,与魏璋一起领兵往西门而去。
同一时刻,邯城广乐宫,长春殿。?
金兽吞吐着龙涎香的薄雾,交织着清雅的茶香,沁人心脾,殿内窗扉紧闭,光线被厚重的帘幕滤得深沉,唯有几案上一方墨玉棋盘,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温润幽光。
黑白两色的玉石棋子纵横交错,纹枰之上,不见刀光剑影,却杀机四伏,更胜千军万马。
刘闵着一身玄